一分鐘之後,賈曉開始後悔起自己的提議來。
重劍獵人無語地看著盧修解下背囊,將一隻粗笨的陶罐用麻繩綁在背後。那模樣非但不讓人覺得傷感,反倒有幾分滑稽,他捂著臉道:“你是在開玩笑嗎?整間院子都是你的回憶,你卻只想帶走這個?”
“麥格叔叔的精釀不是普通的酒,叔叔親口告訴我,裡面有龍人族正統的釀製技術,在大陸其它地方都很難找到。”特選獵人束緊麻繩,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我特意挑了一罐年份最足的窖藏。小獵團的大家都嘗過了吧?不覺得格外好喝嗎?”
“村長他就在遠獵號上,想喝的話,今後讓他再釀給你不就行了?”重劍獵人撇撇嘴道。
“那可不行!”小龍人寶貝般地把酒罐護在身後,“精釀非要在地窖裡放夠年頭才能入口,地窖若是被地行種破壞的話,想要喝到麥格叔叔的酒,就得等到下一個三年了……我可等不了那麼久。”
賈曉做了個“隨便你”的手勢:“帶上你的酒,趕快動身吧,回到船上後小心別被梅可盯上就好……怎麼了?”
盧修手上的動作忽地一滯,神色也跟著緊張起來。他三兩下綁緊身上的麻繩,目光向南投去。儘管視野被重重的屋宇所阻,龍人的反應還是宛若強敵臨頭一般。
“怪物?”重劍獵人放低聲音問,右手朝背後的劍柄上探去。
“山麓的方向。”特選獵人屏息傾聽,託村莊中的安靜所賜,遠處低悶的腳步聲也能清晰地傳進耳中,“距離太遠,數量和種屬都還不清楚。”
“獸群沒那麼快殺過來,應該只是一兩頭落單的獨行領主。”賈曉戴上千裡眼,辨認起空中的情況。望鏡之中只有兩艘懸停的運輸船,看不見遠獵號的蹤跡,封塵一干人想必還在獵場深處奮戰。
“莊暮那傢伙,這種時候也不發一個警戒的訊號來。”盧修牢騷道。
“他做不到……是訊號管制,你看,觀察室裡八成是發現了接近中的飛行種。”順著賈曉手指的方向,盧修果然見到運輸艦的側舷上各掛著兩面紅旗。龍人把手中的訊號彈又塞回到腰間,整了整背上酒壺的位置:“靠近起降坪之前,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作為警戒的手段,獵人們曾在村子周邊潑灑了不少領主級怪物的血液。經過了數日的揮發,血液失去了領主獨有的味道,從阻擋野獸靠近的警告牌,搖身變成了吸引它們前來的誘人香氣。這原本是“臨時措施”固有的弊端,撤離前秦水謠卻沒有下令掩蓋這股氣味,正是期待著以它為信標,吸引漏網之魚迴歸隊伍中。
被血味引來的領主顯然失望得厲害,山村中除了大片由木頭和石塊搭成的小屋之外,見不到哪怕一個能夠果腹的獵物。怪物只得將滿胸的憤懣發洩在破壞上。脆弱的房屋當然分毫阻擋不住領主的腳步,一面在小道上奔行,兩個獵人就見揚起的煙塵愈發接近,木屋在煙塵中割麥子一般紛紛倒塌。
“不要橫生枝節,小心繞開就好。”看到同伴眉心的皺紋越來越深,賈曉沉聲提醒道:“別被你的血脈影響了,戰鬥的機會可不止今天這一次。”
“我明白。但是做好準備,通往起降坪的唯一道路就在廣場那邊,我們可能要從那傢伙的面前突圍出去。”隔著半條村路,盧修就聽見了怪物的嘯叫。他後知後覺地咦了一聲:“奇怪,我的龍血……一路上已經在儘量壓制了,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臨行之前,不止有你自己被人拜託過。”賈曉嘴角一揚,神秘地說道。話音才落,一道藍色的巨影從街角處閃出來。高速移動中的怪物帶起道道烈風,不由分說地對準獵人身前的房屋狠狠撞過去:“小心!”
轟鳴之下,小屋被瞬間肢解成了片片木板和瓦礫。巨大的木樑打著旋激射過來,兩個年輕人只得矮身躲避。賈曉只聽身旁一聲脆響,緊接著便傳來龍人粗厚的痛呼聲:“啊——!”
“盧修!見鬼……傷到了嗎?”
“沒有……”煙塵中特選獵人的剪影站起身,獵人的手腕一抖,手中的斬擊斧在脆鳴聲中倏地化為了重劍的形態。賈曉揮散眼前煙塵,只覺得身前的同伴似乎有什麼不同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一股濃烈醇厚的酒香就撲鼻而來——龍人背後的酒罐在剛剛的躲閃中砰然碎裂,酒液淋了獵人半身,尤自順著腿甲滴落到地上。
“呃……節哀吧。”怪物當前,顯然不是安慰失落的盧修的時候,重劍獵人一骨碌爬起來,雙眼朝煙塵中探查過去:“典型的獸龍種,衝鋒的力量還真是駭人……”
“我知道它,土砂龍的雪山亞種,我還以為只有在彼雷森特才能見到。”盧修深吸了幾口氣,將美酒被毀的躁怒感壓制回胸中,“南北兩座雪山的生態……原來是差不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