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那邊嘀咕了一半,喬定原扛著一筐書經過聽見了,忍不住反駁道:“我們先生教書如何成禍事了?”
他們只當喬定原是黃采薇身邊的僕婦,更是不理她,反而教育道:“你這僕婦背後聽人言,頗無理也!”
喬定原一臉不屑:“那你們背後議論他人就不無理了?”
這兩位秀才只覺得被一個區區僕婦嘲笑了,覺得非常羞憤,正想辯駁幾句,才發現喬定原身形相當高大,肩上一筐書舉起來恍若無物,便又慫慫地嚥了嚥唾沫,只說:“與你這種悍婦無話可說!”
喬定原本想再挖苦兩句,但是想到萬一把這倆酸秀才氣走了,那蒙學先生就不夠了,秀才雖酸,但好歹是秀才,當下把他們氣走了上哪裡去找新先生頂上?
於是沉默地瞪了他們一眼,繼續扛著書走了。
喬定原幹完了活,走到了黃采薇身邊說:“那兩個酸儒背後說你不是呢,真是沒見過世面,說你‘服妖’不合禮法,女子穿簡便些就是‘服妖’了,那京師女子不少都如此裝扮他們看到了不得氣暈過去?”
黃采薇笑笑,說:“唐朝武周至開元年間,當時女子因為常騎馬外出,又因為男裝和胡服輕便,所以形成了穿男裝和胡服的風尚,一直到安史之亂之後才沒有了這個流行。《新唐書》也是批判這種流行風尚是‘服妖’②,甚至認為此前胡服和女子男裝的流行是後來安史之亂的一個徵兆……”
喬定原一臉不解:“安史之亂難道不是因為李隆基自己後期貪於享樂所造成的嗎,一會怪到楊貴妃身上,連女子穿衣風尚都能視為徵兆,這些寫史書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黃采薇的目光投向遠方,說:“前朝復興王女身開國收復幽雲十六州,卻死後被抹除帝號,武則天登基為女帝,卻被記載了下來,但也多有一些疑雲秘興之論,你可知這二者的區別何在?”
喬定原想了想:“復興王沒有留下直系後代當皇帝,而唐之後的皇帝都是武則天的子孫,所以結果就有了區別。”
“不錯,但是留下了直系子孫又如何?史書的筆從來不曾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所以我們在以後也許在史書裡也真的就是‘服妖’之人,現在他們只敢說我,不敢議論長公主,可以後呢?
“所以我們要有蒙學,不僅啟男童的蒙,更要啟女童的蒙,單獨的幾個貴族女子有了智慧只能改一時風尚,但是天下女子都能開智呢?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漫長到我死的時候可能還有一些男子批判我這樣的人不守婦德,但是我選擇相信終有一天我們女子也能掌握史書的筆……”黃先生說完,將目光垂下書本,然後看了看時間。
“休息時間結束了,喬媽媽你去打鈴,然後領這些孩子們去屋後空地上去打八段錦吧,長公主常說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所以我不打算只把這些孩子們留在屋內學字唸書。”
喬媽媽聽從她的吩咐,去打了鈴,然後把全蒙學所有的孩子們都集結到了空地上,因為她出身軍旅的緣故,讓這群孩子們整齊排隊報數只用了一小刻的功夫。
然後她抬起臉,說:“以後每天上午第一次下課鈴後你們都來這鍛鍊身體,跟我一起學打八段錦鍛鍊體魄。”
祝翾站在隊伍中間興高采烈地跟著喊“唯”。
然後一招一式地跟著比劃著八段錦,學堂裡的另外兩個蒙師看到了一群大小孩子在外面比劃八段錦,臉色發白,繼續低聲嘀咕著:“當真是胡鬧……”
黃先生飛快地斜了他們一眼,這二人立刻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