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後門捲開,靳爍和阿琪滿臉怨怒,不等身邊架住他們的警察動手,兩人就跟兔子一樣,呲溜從車門下溜了出來。
兩人見著馮遠,立刻迎了上去。
“姓馮的!你說的支援就是這麼對待投案人的嗎?”靳爍搶出一步,一把揪起馮遠的衣領。“把我們關在車裡?再怎麼說,我也是重要證人!”
“也是嫌疑人。”七七在一旁,冷冷地盯著靳爍,手裡的槍口已經指了上來。
“少跟我扯淡,你以為我怕你這呢?”靳爍赤紅著臉,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抓住七七手裡的槍身,直接往太陽穴上杵了過去,吼道:“朝這兒崩!來啊!”
見著靳爍這幅無賴的樣子,七七這才是徹底沒了主意,她只能一把攥住靳爍的手臂,熟練地彎到他背後,膝蓋往靳爍的屁股上一頂。
“啊喲!”靳爍慘叫出聲。“姑奶奶,有種崩死我啊!有種你就別來這一套。”
阿琪臉色通紅,她急急忙忙來到馮遠身前,上下打量著這個渾身是傷的青年警察,一句話竟然都憋不出來,她悶著聲,從兜裡掏出一塊白淨的方巾,一聲不吭,給馮遠上上下下擦掉了一身的血。
傷口便更加赫然出現在馮遠的皮肉上。用皮開肉綻來形容,顯然已經不足以表現出馮遠現在的狀態。
但比起皮肉上新傷舊痕,馮遠此時的心才徹底涼了。
三哥被押送上警車的前一刻,留在馮遠耳畔的那句話,彷彿還有迴響。
他皺了皺眉頭,雨水轟隆隆地爆發而出,帶走了路面一股股的泥漿和水渠,一旁的阿琪靳爍和七七也注意到馮遠的不對勁。
“糟了。”他咬牙,跺腳,推開了阿琪,一個箭步便朝著大廳內衝去,剛才緊張的對峙讓他身上的汗和血混成了泥漿,又在滂沱雨裡淋了一晚,這時候像個泥人。
馮遠衝進了走廊,後堂的氛圍又跟外面的大廳不一樣,兩個世界似的時間讓他產生了差異感,越往裡迎去,馮遠就覺得四周的時間越是凝重,緩慢,沉重。
一步踏出,彷彿自己扛著千鈞重擔。馮遠感覺自己的脈搏,心跳,聲音,內心驚鵲似的狂怒,都在這一刻消弭於無形,每每邁出一步來,世界就在他的眼裡分崩瓦解。
屋裡沉寂了聲音,沒有聲音,卻有人。
馮遠低沉著臉,一言不發,來到人群中間。這是一圈臉色或驚慌或惶恐或焦慮的侍女,侍女身旁鶴立雞群,雙手繞在背後,微微欠身,目光有些呆滯的青年,是李翊。
李翊彷彿在看一件十分稀奇的事物。
馮遠大睜雙眼,兩耳聽聞到的東西更像是空罐頭裡發出的空鳴聲,一步一步,他推開這些擁擠的人群,怔怔地來到人群中央,眼角的餘光瞥向一邊,倒在地上的,人群視線的焦點。
他又看向李翊。李翊沒吱聲,兩人的視線不經意間重合在一起,但這時候,彷彿是兩個從不接觸的靈魂發生了碰撞一般,沉寂無垠。
馮遠身後發出了聲音,是緊跟在他身後的七七,靳爍和阿琪。
七七發出了驚呼,她的臉上露出的是驚恐和不切實際,但片刻之後便衝了上去,雙手撐住了倒在地上的。
時傾。
時傾
的身體軟軟的,幾乎沒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