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路行雲在落日軍的庫房與孫尼摩身上搜羅到不少金葉子,富得流油,手一碰腰邊懸掛著的布囊,都是沉甸甸的響。但他樸素慣了,自己上下看看,覺得衣服雖說蒙上了一層灰,也多了幾個破洞,但總體還過得去,找機會洗滌縫補即可,實無必要買新衣服。然而,看到崔期頤略帶疲憊的神色,心想:“期頤正是青春年華,本該在棲隱湖養尊處優,吃好穿好,如今卻跟著我風餐露宿,輾轉千里,實是吃了許多苦頭。我早前就立下暗誓,只要她渡過心火的難關,就絕不再委屈她。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食言,她想買新衣服,買便是了,我和她說我不需要,免得再多破費。”想到這裡,解下腰間的布囊,交給崔期頤,道:“這些你拿著吧,自己想買什麼就買,卻不必給我買了。”
崔期頤接過布囊,嘴角輕揚,露出一排潔白的編貝:“行雲哥哥最好啦,你放心吧,我會斟酌著買,不會亂花錢的。”
路行雲點點頭,指著街巷那一端的客棧道:“上次途徑晉陽,我看到那裡有客棧可住,你在這裡逛著,我先與定淳師父去客棧安頓好,再回來找你。”
崔期頤笑道:“好啊,你快去快回,我想和你一起逛。”
路行雲答應一聲,與定淳帶著孫尼摩繼續向前走,發現孫尼摩表情怪異,問道:“你擠眉弄眼什麼意思?”
孫尼摩道:“沒什麼意思,只覺得路少俠借花獻佛,真是大方極了,無怪小女孩喜歡。”
路行雲道:“待會兒到了客棧,你就待在廂房裡不許出來,吃食我會給你送。”
孫尼摩嘬嘴道:“那敢情好,能得到路少俠的服侍,過過當老爺的癮,這一遭也值了。”
三人到了客棧,開了三間上房。定淳對路行雲說道:“組長,你去忙。小僧恰好要做功課,孫尼摩就交給小僧看看管吧。”
路行雲道:“好,我先去找期頤。”
兩下分別,路行雲按照原路往回走,但想崔期頤應當還在“雲想記”揀選衣裳,腳步如風,旋即就到了店門口。然而入店轉了轉,卻不見崔期頤的身影,於是向掌櫃詢問去向。
崔期頤容光照人,掌櫃自然印象深刻,說道:“適才那位姑娘在店裡挑了一件女裙、一件男袍,還讓我包起來,像是要買了,但一轉眼人卻不見了。喏,你看兩件衣服還在案臺上擺著呢。怎麼,郎君是來給姑娘付賬的嗎?”
路行雲皺眉道:“人不見了?她沒說什麼嗎?”
掌櫃直搖頭:“不聲不響就走了,我正納悶來著呢。衣服也不知要不要包了。”
路行雲看了看那兩件精緻的衣服,暗想:“這不像是期頤的作風,難道她臨時改主意,去客棧找我們了?我怎麼來時路上沒見到她?”想到這裡,撇下掌櫃的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再去客棧,亦不見崔期頤。路行雲又想:“該不會是逛到別處去了。”心中越想越覺得蹊蹺,便開始沿街打聽崔期頤的下落。
街上人來人往流動甚大,路行雲連問七八人都未曾看見崔期頤,直到兜回“雲想記”成衣店的門口,坐在門口臺階上的叫花子道:“這位爺,你可是在找人?”
路行雲道:“正是,找一個高高白白的少女,剛就在店裡,不知去了哪裡。”
叫花子先道一句“我看到了”,繼而低頭心不在焉玩起了地上的螞蟻。
路行雲知他故意擺譜,好在身上留有些散碎銀子,摸了一粒丟給他,問道:“她往哪裡去了?”
叫花子得了好處,笑得眼見牙不見眼,一疊聲道謝,回道:“小人回爺的話,適才看到那位姑娘跟著別人走了。”
路行雲驚訝道:“什麼人?帶兵刃的嗎?”他只道崔期頤是被人擄走了,不免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