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期頤的驚呼聲中,長劍噗呲沒入路行雲堅實的左胸。
路行雲眉頭一皺,饒是額頭汗出如豆,竟是沒有支吾一下,但雙膝瞬間無力,跪倒在地。
“師姐,你做什麼!”
崔期頤花容失色,急忙拉開楊稚懷,看著路行雲胸前殷紅,眼眶頓溼。
楊稚懷喘著氣,提著劍走到木門前稟報道:“師父,刺了。”
“刺得好。”羊玄機淡淡說道。
崔期頤又不敢當著師父問候,又不敢質問師姐出手,只能是忍著悲憤同樣跪下,撐著路行雲搖搖欲墜的後背。
路行雲擺正身姿,當即收斂元神,開始運氣走脈。適才楊稚懷出劍之際心慌意亂,劍鋒歪了,沒有傷及胸前要害,而是擦著皮肉過去。加之崔期頤及時拉開了楊稚懷,所以鋒刃未透,出血雖多,但造成的傷害並不算大。
“這一劍,刺得我心頭舒坦多了,但還不夠舒坦。今日你不必走了,就跪在這裡,沒準我明日起來心情好,就改主意了。”羊玄機語氣輕快。
“好,路某記住前輩的話!”路行雲一邊調息,一邊應和。
“師妹,走吧,讓他跪著。”楊稚懷順利完成羊玄機交代的任務,志得意滿,插回長劍招呼崔期頤,“你還跪在地上,髒不髒?”
“可路少俠他......”崔期頤溼紅的雙眼看著路行雲為血水浸透的衣襟發怔。
“這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別人。期頤,你年紀小、歷練少,終歸太善良了,這樣行走江湖遲早被人騙。聽師姐的話,走吧。這姓路的狡猾,自有法子療傷。”
楊稚懷說得大聲,崔期頤生怕被羊玄機聽去了引起猜忌,於是趁著楊稚懷不注意,塞了個香囊給路行雲,低聲道:“這裡面塞的是我宗門自種的‘白霜乾絲’,不但香敷在傷處亦有止血療傷的功效,你拿著。”
路行雲還沒來得及道謝,崔期頤一抹眼淚,馬上站起來,道:“師姐,走吧。”
“走。”
楊稚懷掃了一眼捂著胸口的路行雲,抬起下巴傲然走遠。
崔期頤跟在她身後,走兩步回頭,給路行雲比了比把香囊塞在胸前的手勢。
路行雲對她笑了笑,隨即依言而行。果然,香囊一貼住傷口,起初頗有幾分疼痛,但很快,疼痛被清爽所取代,彷彿有一股清泉自香囊流出,滋潤著破碎的傷口。再過一會兒,路行雲低頭一看,血已經不流了。
想起崔期頤那淚眼婆娑的模樣,路行雲心下嘆息,但想:“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是霧林居士教出來的徒弟,有桑曲姝那樣霸道的,也有楊稚懷那樣潑辣的,更有崔姑娘這般溫柔的。”接著想道,“我與崔姑娘素昧平生,她更是靜女宗弟子,卻肯把貼身的香囊給我療傷,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善舉,往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她。”如此想定,徐引元氣,傷口慢慢癒合。元氣流通順暢,預計明日便可無大礙。
“不知明日霧林居士心情是否能好,我身子骨結實,她就算再刺我幾劍也不打緊,怕就怕唐兄的傷拖不起。”路行雲雖然擔心,但有求於人亦無計可施,只能先等明日,走一步看一步。這時,他忽想起龍湫,不禁納悶。當時在草堂內,他看得真真切切,原本情緒尚且穩定的羊玄機明顯是因龍湫的出現才受到了極大刺激,以至於暴跳如雷。
“這把劍,到底是福是禍?”
路行雲輕輕撫摸著龍湫的劍鞘,苦笑不已。
是夜,草堂內外風平浪靜。
跪了一宿的路行雲被清晨送飯進草堂的靜女宗侍女的腳步吵醒,睜著惺忪睡眼朝前看,是一大塊白色。路行雲揉了揉眼,看清晰了,寬袍大袖的羊玄機正站在那裡,睥睨望著自己。
“前輩,早。”路行雲打了個招呼。
羊玄機面色冷峻,沒答應他,接過侍女的食盒,轉身走進草堂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