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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二章 黎明之前 (1 / 2)

“對了,”布列塔尼的女公爵又補充道:“您在羅馬有人嗎?”

奧朗日親王沉吟片刻:“有,但您指的是可以設法與西斯廷聯絡的人嗎?”

“是的。”安妮說:“如果可以,請您設法將路易十二已死的訊息直接傳給西斯廷,我不要求針對某個人,但務必讓所有的樞機主教都能知道此事。”

奧朗日親王低下頭,表示領命。

自從博爾吉亞們開始用信鴿傳信,許多人都學會了這種隱秘迅速的傳訊方式,奧朗日親王當然也不例外,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提筆寫信給自己在羅馬的侄兒,一個教士,在羊皮紙上撒沙子,以便墨水儘快乾涸的時候,他的長子走了進來——奧朗日親王年近六十,他的長子四十有餘,是個沉穩而又強壯的中年人,他一看到父親書桌上的信筒與紙張,就知道有緊要的事情要傳出去,果然,他的父親向他伸出手:“把這個交給你在羅馬的堂兄。”

親王的長子接過信筒,走出房間,親手將信筒拴在鴿子的腳上,然後看著鴿子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衝向鈷藍色的天空——暴風雨已經過去,但云層依然低垂在每個人的頭上,他看著被雨霧籠罩的遠方,又回到父親的房間裡。

親王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還有什麼事兒嗎?”他和藹地問道:“如果不是很緊要,你也該去休息了,明天我們還有得要忙呢。”

親王的長子想了想,“可以說非常重要,但不是那麼緊急。”

奧朗日親王拽過一塊絲巾,擦了擦自己被墨水汙染的手指:“如果是我想錯了,你要告訴我——你是否有心……追求善心夫人?”

親王的長子曾經有過一個妻子,她給他留下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但善心夫人並不是奧朗日親王最合心的人選——不是說善心夫人不好,說實話,她是太好了,她非常富有,又有著從父親與丈夫那裡繼承來的領地,還是女公爵安妮的摯友與不可或缺的女臣,而奧朗日親王現在在布列塔尼的宮廷裡,幾乎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他的兒子娶了善心夫人,那麼女公爵的內廷外廷幾乎就全都掌握在奧朗日親王手中,親王必須考慮到必然甚囂塵上的非議與誹謗。

親王的長子低聲說,“您知道我一直愛著她。”但之前他有妻子,善心夫人也有丈夫,無論是天主,還是法律,都不會容許這種悖逆的情感公之於光天化日之下。

“除了在政治上的原因之外,”親王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要考慮,我的兒子,那就是,你愛著的那個女人,與人們通常認知中的女性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她不會成為一個甘心屈居在城堡或是莊園裡的所謂女主人,而我們的陛下也不會容許她將餘生耗費在丈夫與兒女身上,她陪伴在君王身邊的時間或許會是一年中的一半或許還要多,你的城堡依然無人主持掌管,你的孩子需要你來教養與指導,他們的人生中會缺失母親這一重要的角色……等等,我還有話要說,我的孩子。”親王嚴肅地看著他:“今天能夠進入到那個房間裡的只有九個人,而我們向陛下發了誓言,用我們的榮譽、性命與靈魂,因為……法蘭西人的國王……”他譏諷地一笑:“當然,並不是因為酗酒或是暴病而死的。”

“父親……”

“今晚之前我可從未想到過要學著女人捻針拿線,”親王說,他的手有力地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免得因為回憶而顫抖:“路易十二的雙手都被砍了下來,但這還不算是致命傷,最致命的地方是他的喉嚨,他的喉嚨幾乎被磨斷了——你看過善心夫人的手臂嗎?看看上面的勒痕,一定可以與國王脖子上的相吻合,因為它們是一條繩子造成的,真正殺了國王的甚至不是我們的公爵,而是那位夫人!”他倏地從椅子上探出自己的上半身,“她先勒住了國王的脖子,陛下才有可能砍下國王的雙手!”

“而你知道,一個殺死了國王的人,他必然是要被問罪的,無論男女,都先要被折斷四肢,剖開肚腹,用馬匹將他的屍體撕成幾片,頭顱用長矛挑起……”

“父親!”

“我的兒子,你怎麼敢讓這麼一個女人躺在你身邊呢?!”奧朗日親王惱怒地說:“如果一個妻子失去了丈夫的愛,除了哭泣哀嚎之外她別無他法,但換了善心夫人,一個弒君的女人,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美狄亞!(註釋1),而且若是如此,只要她逃到陛下身邊,我也未必能夠為你復仇!”

“那就不要為我復仇!”親王的長子此時反而平靜了下來:“父親,若是如此,我便是罪有應得。”

“你會成為許多人的敵人。”親王說:“布列塔尼的,還有法蘭西的,她有著那樣豐沃的領地,除了陛下,無人可以庇護她,她的丈夫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想要珍寶,又不願意觸怒巨龍,”親王的長子說:“哪有這樣的好事呢?”他堅決地說:“只要她願意,父親,我會與她締結婚約,至於她是否可以履行一個女主人的職責,沒關係,既然妻子可以追隨丈夫,丈夫也可以追隨妻子,城堡的事務原本就有可信的爵士打理,莊園也有事務官,至於朝廷上,有您就行啦——我只要和她有一個共同的繼承人,將我們的紋章合二為一就足夠啦……至於陛下,夫人的白天是屬於她的,晚上則屬於我,我想她不會連這點也不允許吧。”

奧朗日親王不記得自己竟然有著這麼一個感性的兒子。

他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迷惑,或是該大笑,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今年四十歲了,”最後他乾巴巴地說:“你的兒子十六歲,我覺得,上面這些話,就算是他在十三歲的時候,也未必說得出來。”

“正因為我四十歲了。”親王的長子溫柔地說:“父親,我曾經猶豫過,在十六歲的時候,結果就是失去了她。”

——————

且不論在遙遠的佈雷斯特,血腥而背德的謀殺又是怎樣荒唐地催生了一場熾熱的愛戀,女公爵安妮在暴風雨尚未停歇的時候,又是怎樣在森嚴的城堡中展開了一場如同浩劫般的清洗,羅馬城中依然一片平靜,就如利奧十世在退位前好心設想的那樣,樞機主教們進入西斯廷教堂不久,四旬齋期也開始了,按照格里高利十世在1247年頒佈的敕令,樞機主教們在前三天,還能享用魚,以及海鳥或是海獸,如海豹與鷗鳥之類(因為在此時這些生物也被視作魚類),食物算得上豐盛美味,還有葡萄酒與麥酒,以及歡快與嬌嫩的起泡酒,這種無論從顏色還是從口味上都會令人聯想起年輕少女的酒很受那些不善飲酒的樞機們的歡迎。

“你知道麼?”一位樞機這樣對自己的鄰居說:“這也是美第奇家族出產的。”

“一種新酒罷了。”他的鄰居這樣輕描淡寫地說道,但還是忍不住立刻喝了一大口,在還沒有碳酸飲料的十六世紀,如這般能夠在舌頭與喉嚨裡跳舞的感覺只要嘗過了誰也忘不掉,但這位樞機之所以能夠如此篤定,不過是因為美第奇家族已經與他的家族談好了價碼——他的家族有著好幾座盛產的葡萄園,之前因為葡萄雖然多產但是釀酒的技術不佳,所以只能獲得不算微薄也不那麼可觀的回報,但這種葡萄,還有園地所在處的地下水,用來釀造這種起泡酒卻是再好也不過了。

與亞歷山大六世,還有其他教皇候選人那樣直接饋贈地產與葡萄園,或是豐厚的錢財不同,美第奇家族雖然也在外奔忙不休,但他們最多給出的還是配方,契約甚至是指向——樞機們得到的與其說是一筐魚,倒不如說是一套漁具,只要他們維持與美第奇家族的聯絡,金弗羅林就會如同噴湧而出的水泉一般源源不絕地湧入他們的錢囊。

只是他們也不免有點犯嘀咕,因為美第奇此舉,無疑是將樞機們與新教皇之間的短暫交易,延長到整個任期或是……更久,如果亞歷山大六世與當初的大洛韋雷樞機簽訂的也是這種盟約,不,他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這兩人既不會相信對方,甚至相信自己——那麼他們要相信美第奇嗎?或者說,他們要相信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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