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丸從若翰那隻缺損了眼珠的眼窩裡穿進去,從他的腦後穿出去,留下一個偌大的窟窿。
巨人訇然倒地,他的眼睛依然圓睜著,幾秒鐘後終於沒了光彩——血沿著粗亂的短髮流下來,浸透了他的黑衣,在聖天使橋的橋面上形成蜿蜒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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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有趣了!”遠在倫敦的亨利八世遺憾地直用拳頭敲打座椅的扶手,現年二十歲的年輕國王聽完了在羅馬發生的事情,簡直笑不可抑,只可惜沒能在現場親眼目睹:“這要怪你,”他親暱地對托馬斯.沃爾西,宮廷司鐸與林肯教區主教說:“若不是你一直催促著我,我一定會留在羅馬,這樣我也不至於錯過這一驚人的場面。”
“還請您收斂一些吧,”托馬斯無可奈何地說,披上了主教的法衣後,他就是一個真正的教會重臣了,固然,他忠誠的是亨利八世,但在表面上,他至少要維持人們對教會的尊重:“人們會以為您樂於看見教皇被刺殺。”
“我沒有這樣的念頭。”亨利八世說,他還在笑,但笑容已經平淡了一些:“只是想到上一個教皇長袍裡掉出來的是個嬰兒,這一次教皇長袍裡掉出來的卻是一柄火槍,親愛的托馬斯,難道你不覺得有趣麼?”
“我說過所謂的女教皇喬安之事全都是一個波蘭多明尼加僧人在胡編亂造。”
“誰知道呢?但您們確實有要檢查教皇蛋蛋的這一程式……”
“那是因為我們更注重意志的堅貞,而非用殘缺的肢體來保證自身的貞德。”托馬斯說。
“但從教皇長袍下掉出來的火槍是真的吧,”亨利八世摸著自己有著細細胡茬的下巴:“不,別這麼看著我,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覺得這樣的教皇很有趣,早知道在羅馬的時候我應該找個理由與他好好地談一談。”
“會有機會的,”托馬斯說:“據說這位教皇並不得神聖羅馬帝國與法蘭西的心,他會需要一個強大的國王做盟友。”
“希望如此,”亨利八世說:“但更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位教皇或許會是下一個西克斯圖斯,我從那些山地長弓手那裡聽說了,他還是樞機的時候,就很懂得如何打仗,他自己就有一座城市,又有屬於自己,我是說,不是教會,也不是家族,僅屬於自己的軍隊。”
“那不是很好嗎?”托馬斯說:“他越有野心,他的敵人就會越多,但我們總是可以與他成為朋友的。”
亨利八世撅了撅嘴,英格蘭與教會之間的權柄爭奪戰可不比歐羅巴大陸上的少,但這位教皇顯然更看重義大利,英格蘭暫時無法對義大利的任何一處提出所有權的疑義,但無論是西班牙,還是神聖羅馬帝國,又或是法蘭西,不是對米蘭,就是對那不勒斯都有著十足的貪慾——而那位美第奇的教皇呢,他最小的弟弟與弗利的母狼,卡特琳娜.斯福爾扎僅有的女兒結婚,容留了納瓦拉公主與博爾吉亞的女兒路易絲.博爾吉亞,又讓西班牙女王胡安娜一世的次子斐迪南做了自己的學生,之前無論是西班牙,還是神聖羅馬帝國,又或是法蘭西對義大利的戰爭或是陰謀,都能看到他的影子,更是憑藉著加底斯,盧卡與佛羅倫薩,建起了所謂的托斯卡納防禦體系——要說他對義大利毫無意圖,亨利八世就算是用腳趾頭去思考,也知道不可能。
但就是因為他有著這樣的野望,英格蘭才能在與教會的明爭暗鬥中取得上風。
說起來,的確沒什麼不好的,亨利八世在心裡想到,英格蘭現在對教會無所求,倒是克萊芒七世還要寄希望於他的援手,那麼之後的事情,談起來就要容易的多了。
“那麼就這樣,”亨利八世做出決定:“為我撰一封信,嗯……暫時不要涉及到太多正式的內容,我想那位現在應該不會很高興,一切都等平靜下來再說吧——但要做出親切的樣子,讓他更願意靠近我們一些。”
托馬斯.沃爾西俯首遵命,在信件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後,英格蘭的國王沒精打采地揮了揮手,轉身去了王后的寢室,自從王后丟失了還在腹中的孩子後,亨利八世對她更是興趣寥寥,但他也知道,他必須有個繼承人,一個出自王后肚子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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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的聖人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