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奧笑著聽完了利奧十世的抱怨,就讓人去看了米開朗基羅,那個人……也就是米開朗基羅最忌憚的馬基雅維利——他的效用是立竿見影的,第二天,米開朗基羅就不再玩兒那些欲擒故縱的把戲了,他乖乖地帶著他的學徒們開始準備顏料與草稿,相對的,朱利奧為他準備了可以移動的腳手架——看上去就像是一架可以移動的攻城塔,頂端是一張可以容納單人舒舒服服躺下的坐榻,坐榻側邊還有支撐頸部與手臂的支架,這樣米開朗基羅就不必一直靠著自己抬著頭,聳著肩膀去完成這項漫長而又艱難的工作了。
“他要我代為轉達他無限的愛戴與感激,”馬基雅維利說:“他向我發誓說,他會把您畫在天主的身邊,最為俊美的那個天使,就是您,”他嘲諷地說道:“不過,雖然他沒說,我卻猜到了,他準會把我畫成一個魔鬼,或是落入煉獄的異教徒。”
朱利奧轉過頭去掩飾自己的笑意:“如果這樣,”他說:“我會讓他改的。”
他想了想,又吩咐侍從去尋找兩個誠實的僕人,去監督米開朗基羅——不是工作,而是用餐,睡眠,還有清潔,米開朗基羅雖然一向自詡風流,但他對於自身的容貌卻不怎麼在意——他一旦工作起來,就會變得異常狂熱,幾乎想不起來打理自己,他還在加底斯與佛羅倫薩的時候,朱利奧就不止一次地看到他穿著一條滿是顏料或是石灰的皮褲(只有皮褲)走來走去,渾身散發著臭烘烘的油膩味兒,朱利奧的修士說,他甚至骯髒到了生病——面板潰爛或是紅腫,發須中滿是蟲子。
而他將那尊大衛像奉獻給朱利奧的時候,既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辛勞,也是為了尋求主人的憐憫,就告訴朱利奧說,為了雕刻這尊以朱利奧為藍本的石像,他連續十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也不記得吃飯,瘦得連肋骨與顴骨都突出了,朱利奧雖然對這傢伙沒什麼太大的好感——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米開朗基羅的才華確實就如他誇耀的那樣多。
而且朱利奧也對列奧納多與拉斐爾給予了同樣的照顧,他們有忠誠的僕從,也有醫生照看,免得被疾病與死亡奪去了他們應有的光輝。
人們不知道的是,利奧十世用在羅馬上的錢財,或許還不如朱利奧用在慈悲修士會與他的事業上的十分之一,學院與修士會中的人們才是重中之重,如之前說過的那樣,他們不但有修士,也有戰士、學者與商人,這些人是朱利奧最堅固的盾與最銳利的矛,也是他思想與理念的延伸——而為了讓他們在陌生並且充滿敵意的地方立足甚至強盛,前期的投入必然異常驚人。
還有托斯卡納地區,羅馬涅地區以及教皇國的中心所在,羅馬的防禦體系——朱利奧已經厭倦了法國人,神聖羅馬帝國人,或是西班牙人,又或是什麼地方的人,隨心所欲地衝進羅馬肆意劫掠,焚燒了,他之所以推平城外的貧民區,以整齊方正的新城取而代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它們會如迷宮與堡壘一般將羅馬保護在中心,猶如人類最珍貴的心臟,任何人都可以輕取基督世界中心的可能不會再有了。
當然,這也是需要錢的,難以計數的錢,利奧十世曾經半是認真,半是戲謔地說,若是有人被允許進入那個最為重要的地方,看到每天盈滿又每天空蕩的聖庫,說不定會因為恐懼而發瘋——而他也一定會如同亞歷山大六世那樣,被所有虔誠或是不那麼虔誠的教徒唾棄——而他犯下的罪過,真不知道該印刷多少贖罪劵才能贖清。
“但您才是那個重建了天主住所的人啊。”朱利奧說:“無論人們怎麼說,我們都知道,您是有資格坐在天主的腳下,與聖人們並列,傾聽天使的盛讚與歡歌的人。”
“我只是願意為我的兄弟做事罷了。”利奧十世說。
“正是因為這個。”朱利奧說。“您承擔了比我更重的罪責,也將會比我獲得更多的榮耀。”
利奧十世盯著他看了一會,咧嘴笑了:“你總是很會說服人,”他說:“好吧,既然天主擇選了我們,不管我們怎麼做,他也只有認了——但我們一定會做得很好的,對吧,朱利奧。”
“毫無疑問。”朱利奧說。
“那麼我要去享受了。”利奧十世說:“一點小娛樂,想來天主會寬恕我的。”
“您儘可以如一個皇帝般生活,”朱利奧向他鞠躬行禮:“這是您應得的。”
利奧十世一回到人們的面前,就開始依照朱利奧所說的,有如一個羅馬皇帝般度過奢靡快樂的每一天,雖然人們也不免對他的貪婪竊竊私語,但也正如他保證過的,羅馬變得繁榮了起來,而那些樞機主教們,也開始放下心來,跟隨著他們的聖父,放棄了教士應有的簡樸與虔誠,如一個政治家,領主或是官員般的生活,有人說,如果利奧十世是皇帝,那麼他們就是元老,他們不但不以為忤,還深感自豪。
而隨著春季的到來,義大利的戰事陷入膠著,朱利奧也終於可以在法國,西班牙與神聖羅馬帝國之間稍稍地鬆弛一會,但就像是上天有意捉弄,就在他計劃著帶小科西莫與斐迪南外出踏青狩獵的時候,約翰修士帶來了一個他必須要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