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二可不會尊重聖廷的傳統,他完全可以在法國的任何一個地方選舉出一個新教皇來。
當加底斯的軍隊開始進攻聖天使堡的時候,留守的總隊長連忙跑來尋找昂布瓦茲樞機,但他只見到了一身黑衣的喬.美第奇,警惕的他立即將手按在了劍柄上,但還沒等他說出什麼威脅的話,喬.美第奇就如同一個圓球般將自己惡狠狠地“投”了出去,準確地擊中了那個可憐的人,把他砸倒在地,一個阿薩辛刺客立即上前,卻發現自己無需再做些什麼了——這個倒黴鬼的脖子斷了,臉上還殘留著不可置信——他大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死的如此輕易荒唐。
失去了昂布瓦茲樞機與總隊長的法國軍隊慌亂了一陣子,但他們終究還有聖天使堡與火炮,於是一場真正的攻防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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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勒皮,還是羅馬,戰役的結局早已確定,朱利奧帶領著他的臣屬們策馬走出了勒皮城堡。
事實上,裝備著羅馬火的攻城車只有先前的三部,之後的全都是假充的木車,如果法國人掀開牛皮,會發現下面只是一些木頭的框架,連整塊的木板都沒有。
在大道兩側的密林中不斷滋擾他們的也只有三百人。
勒皮城堡完全是憑藉著朱利奧.美第奇的魄力與計謀堅守下來的,真正的主力,被他投注在羅馬這裡,有人深感迷惑,因為就重要性與面對的敵人數量來說,明明是這裡的人們更危險。馬基雅維利卻猜到,朱利奧.美第奇此舉,乃是為了煉製他一支真正的軍隊,是的,加底斯的年輕人們又強壯,又忠誠,又有精良的武器與裝備,但他們還有著一顆工匠或是農民的心,沒有經過鮮血與死亡考驗計程車兵是經不起失敗折磨的,但也不能讓他們覺得,勝利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情,所以地域狹小,難以發揮的勒皮就不太可能成為他們的第一戰場——這座城堡甚至容納不下他們。
聖天使堡才是朱利奧為他們選擇的處女地。
他們將會迎來一場真正的,完全的,殘酷而又神聖的戰爭,他們會獲得勝利,在獻出必然的犧牲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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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迪南暫時還無法獨自在馬上坐穩,朱利奧就將他裹在斗篷裡,放在身前,而小科西莫.美第奇則緊隨身側。
胡安娜的次子臉色有些蒼白,小科西莫也是如此,但他的眼神要堅毅得多——一路上,到處都是倒在地上哀嚎哭泣的傷者,還有被白色的亞麻布覆蓋住全身的死者,其中有他們計程車兵,也有法國人,其中被火燒傷的死者看上去尤為可怕。
但他們是幸運的,因為與之前的所有戰役不同,只要受傷的人願意放下武器投降,就能被治療和援救,不僅是騎士,就連最卑微的僕人與僱傭兵也是如此,雖然他們知道不會有人贖他們,但他們還是努力從身上找出錢袋,努力揮舞著,想要挽救自己的性命——但那些身著灰袍,在胸字首著紅色十字架的修士們似乎並不在意他們是不是有錢,他們將被收繳了武器計程車兵、騎士或是無論什麼都搬在一起,視傷勢輕重先後給予治療,死者與垂死者則有修士走過去給予祈禱與塗抹聖油,他們也領了聖餐,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這個人世。
這樣的舉措,甚至比治療更得人心,傷者們的呻吟聲都變得低微起來。
“你想問什麼?”朱利奧低頭問道,輕微震動的胸膛讓斐迪南聯想起母親抱著自己去做彌撒時,教堂裡高大的管風琴鳴響時發出的聲音,“那些修士是什麼人?”斐迪南問道,他更想問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救他們的敵人,若是騎士也就算了,但那些卑賤的傭兵與僕人,也值得他們的祈禱與藥草嗎?
“慈悲修士會。”朱利奧.美第奇說,這是他一手創辦的修會,裡面並不全都是修士,也無需嚴守齋戒,日日苦修,時刻穿著法衣等等,比起修士,他們更像是戰士、教師與醫生。這些人幾乎全都是他在羅馬時以及他回到佛羅倫薩後,在加底斯,盧卡、佛羅倫薩以及同盟城市中建立的教會學校中的學生,他們入學的時候還是七歲到十歲的孩子,而現在已經成為少年或是成人了,他們在學校中接受了寬仁但嚴謹,全面的教育,雖然過於苛刻的體罰被廢止了,但這些孩子並未如人們以為的,會變得無法無天的小混球,相反的,他們要比同齡人更強大,更溫和,更有自信心,他們對朱利奧以及美第奇家族充滿了感恩之心,也願意為他獻出自己的忠誠。
雖然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還是修士會的預備成員——要成為正式成員,他們還要經過多年考驗。
像這次的戰役的後續工作就是其中之一,不斷地有人衝出帳篷嘔吐或是直接昏厥過去,被火油燒傷的臉與肢體是非常可怕的——但幾乎每個人都會堅持著走回來……或是爬回來,繼續自己的工作,只有幾個太過虛弱的傢伙,只能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經過他們的人都不免搖頭,在看見朱利奧的時候,他們忍不住羞愧地掩住了自己的臉,不敢與他直視。
而朱利奧只是輕笑,讓他們的老師去寬慰他們,只要不是有意懈怠,他是不會太過苛求的,這些人,都還是孩子呢。
“這些人,”朱利奧指向立在帳篷外的旗幟,灰色的底色,紅色的十字架,“還有這面旗幟,我希望他們今後能夠出現在任何一個戰場上。”
“您可真是一個慈悲的人啊。”相比起斐迪南,最先理解了朱利奧話語含義的是杜阿爾特,他是經歷過戰爭的,當然知道,比起戰爭中的死傷,更多的人是在戰後,因為無法獲得治療與食物而在熱病以及飢餓的折磨中死去的——別說身上的錢財,一旦失去了行動能力,就連最後的尊嚴也保不住——要不然一場戰役後,就不會有那麼多赤露的屍體了。
“慈悲嗎?不,”朱利奧說:“這只是虛偽的救贖罷了。”而且,只是為了他自己。
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之後還會有多少人會為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