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傭兵的首領可惱火了,他不再留手,而是爆發出了真正的力量與技巧,沒幾下,大洛韋雷樞機就被擊中了右臂,蠟燭架從他的手裡掉下來,士兵們一擁而上把他捉住,並強迫他跪下,額頭碰觸到地面為止。
大洛韋雷樞機不顧一切地大罵,其中的用詞,就連巴格里奧尼或是喬都不免有些臉紅,或是發黑,但約書亞.洛韋雷,尤利烏斯二世,教宗閣下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懶洋洋地揮了揮手,於是士兵們熟練地將大洛韋雷樞機提了起來,撕下法衣的一角塞到他嘴裡,就這麼把狼狽不堪的他帶了出去。
巴格里奧尼樞機注意到,就連之前作為教皇近侍的洛韋雷家族的人,也跟著不見了,他猛地一哆嗦,連忙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幸而尤利烏斯二世似乎已經覺得足夠了,他沒有再用那根可怕的細手指頭指向什麼人,而是溫和可親地讓樞機們站起來,繼續討論今天的議題,他甚至寬容地允許他們討論與商議,或者想要談談其他更重要的議題也可以。
難道還有比這更重要的議題嗎?樞機們心中一片愁苦。
嚴格禁止在選舉教宗時的一切買賣行為——沒關係,距離下一次教皇選舉還有好幾年,教皇的敕令也不是不能推翻,篡改,他們並不是沒有機會。
買賣聖職——這就意味著他們,還有聖廷會失去很大一筆收入,而國王與公爵們也會因為失去了一條供親信與後裔攀升的捷徑而惱怒,這是絕對不可以
禁止買賣聖物與贖罪劵,除了收入之外,還涉及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當人們問起為何要禁止的時候,難道他們還要承認,這些東西,除了為他們牟取暴利之外毫無用處嗎?
而主教與神父必須固守所領的教區與教堂的問題……是的,按理說,他們是應當這麼做的,但問題是,高階的聖職人員,如樞機主教們,無不掌管著兩個或是更多的教區,譬如說,亞歷山大六世還是樞機的時候,就領著三個教區,瓦倫西亞、波圖斯和卡塔赫納……讓他們固守一處,除非用馬匹將他們撕裂,否則別無他法。
或者有人說,可以讓他們放棄其中的一個或是更多,但這就如同讓國王或是公爵讓出自己的領地來,沒有了教區,他們再怎麼使用鑲著金邊的碗碟,穿著精心刺繡的絲綢衣服,用四足纖細,脖頸頎長的阿拉伯馬為自己拉車,豢養獵狗、娼婦與刺客,以及沒日沒夜地享樂、暴食與痛飲呢?
不過在士兵的刀劍下,他們可不敢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雖然他們都認為,他們的新教皇,尤利烏斯二世確實已經瘋了,他們有心不讓這份敕令離開梵蒂岡宮,但很顯然,尤利烏斯二世雖然年輕,孱弱,卻有著如同亞歷山大六世一般的狠毒,大洛韋雷樞機一般的果斷與庇護三世一般的縝密,在他們還在高床軟枕中安睡的時候,他計程車兵已經無聲無息地滲透進羅馬的每一處,就像現在的梵蒂岡宮,羅馬的要害幾乎全都落在了這位看似莽撞的教宗閣下手中。
梵蒂岡宮就如教皇選舉的西斯廷一般被封閉了起來,在尤利烏斯二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前,沒有一個樞機主教可以離開那裡。
或者說,只有一個,大洛韋雷樞機,他被迅速地套上一件連帽斗篷,遮住深紅色的圓帽與法衣,送上了馬車,馬車迅疾地馳向聖天使堡,那裡有著完備的監牢與刑室,當大洛韋雷樞機在士兵們的推搡下,沿著陰森的甬道向前走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噩夢——他在法國常做的一個噩夢,他夢見自己被博爾吉亞的刺客擒住,或是被法國人出賣,帶回義大利,關在聖天使堡裡。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自己的兒子送進這裡。
他在穿過地牢的走廊時,聽見了從兩側房間裡傳出的哭叫聲,其中竟然還有不少他所熟悉的聲音,他渾身打著抖——最可怕的猜測成真了,他將一個仇敵扶持上了教皇的位置,而他現在要摧毀他與他的家族了。
大洛韋雷樞機被關在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門口有著兩個守衛,他先是嘗試著用自己的金十字架賄賂,然後又許下了無數承諾,最後他只要求能見教宗閣下一面,但無論他怎麼勸誘,怎麼威脅,怎麼恫嚇,那兩個守衛都不為所動。
到了用餐的時候,大洛韋雷樞機得到了一塊手掌大的麵包與一杯清水。
他的房間裡沒有窗戶,也沒有鍾,大洛韋雷樞機只得嘗試著用用餐的次數來計算時間,他在用了第十五餐後,房門被開啟了。
約書亞.洛韋雷看上去,甚至要比被囚禁的大洛韋雷樞機還要憔悴——為了令那些樞機們屈服,他耗費了不少心力,而還沒等他享受甜美的勝利果實,傭兵隊長又不得不送上了一份令他暴怒不已的情報——那些洛韋雷家族計程車兵們,不但沒有按照他的要求,在教皇選舉期間維持羅馬城的秩序,反而與暴徒們沆瀣一氣,給那些錯誤地相信了他們的民眾帶去了如同煉獄般的苦難。
他忍耐著大洛韋雷樞機的嘲諷,他屈辱地承認自己是在仿效朱利奧,美第奇,他慷慨地給予洛韋雷家族計程車兵們豐厚的薪酬與完全的裝備,之前的林林總總,如今都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那些民眾會認為他也是一個無辜者嗎?不,不會的,他們只會認為他是一個暴君,一個騙子,一個貪得無厭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