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基雅維利顯然從朱利奧這裡得到了一個令他感到滿意的答案,雖然過於狂妄,但他認為,君王挑選侍臣,臣子也有權選擇他所要侍奉的君王。
不過,他若認真“侍奉”,朱利奧就不免增添了許多煩惱,譬如說,想要乘夜出去,策馬至普拉拖,玩……不,探望自己的胖貓兒子小科西莫,幾乎就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別忘記,馬基雅維利也是一個刺客,雖然他看上去身體瘦弱,面色發黃,一副虛弱的樣子,事實上,就連揮舞著鐵錘砸石頭,鍛煉出一身肌肉,動輒要與人決鬥的米開朗基羅在他手下,也只得任憑他隨意擺佈。
當然,朱利奧要強行突圍,也不是不可以,但要他怎麼和埃奇奧說?因為我想去“吸貓”,所以馬基雅維利得在床上躺三個月?
後來,即便馬基雅維利知道了小科西莫的存在,他也不允許朱利奧經常去普拉拖,一來,如他們之前顧慮的,小科西莫的安全;二來,是朱利奧本身的安全,“您永遠不會知道世人愚昧到了什麼地步!”馬基雅維利嚴厲地說。
就連那些來自於法國和西班牙的騎士們也感受到了來自於這個瘦黃男子的威脅,他們本來就夠安分守己了,但在馬基雅維利的眼裡,他們只是一些不可信任的外人,但既然現在朱利奧還需要他們威懾盧卡人與教皇亞歷山大六世,那麼他們也應該被暫時歸納到同一體系中。像是之前,與卡斯特魯奇奧家族的烏龍衝突,絕對不能再發生!
至於怎麼整合,馬基雅維利給朱利奧起草了一份文書,呼叫了一部分來自於佛羅倫薩的獻金,讓這群騎士與西班牙貢薩洛將軍的騎士們比武去了,既然精力太過旺盛,那就設法多多消耗一些,同時,也能代為收攏騎士們的忠誠之心,即便無法與他們原先的主人布列塔尼的安妮與西班牙的貢薩洛相比,至少在義大利,他們應當只唯朱利奧.美第奇之命是從。
那一百名火繩槍手,實際上是朱利奧送到佛羅倫薩的三百名火繩槍手裡調撥出來的,馬基雅維利驚訝地發現,這些僱傭兵們的紀律,甚至要比公爵與將軍的騎士更好,他們的生活規律又充實,朱利奧甚至還讓修士們教會他們寫字與閱讀,這是許多貴胄子弟才能碰觸的特權,但成效是顯而易見的,要馬基雅維利來說——比起那些四處遊蕩的僱傭兵,他們,更像是一個“人”。
而且,也不若一些人擔心的,若是這些低下的人掌握了太多的知識,會滋長出不應有的野心,即便已經能夠通讀聖經,他們仍然發自於真心敬愛著朱利奧.美第奇,感謝他為他們做的一切,甚至願意為他效死,這樣的忠誠不要說在僱傭兵裡,在騎士中也少見——馬基雅維利也對佛羅倫薩的兩百名火繩槍手放下心來,要知道,在他離開前,七十人議會中已經有不少人企圖收攏他們,佔為己有。
“不過,”馬基雅維利還是問道:“您為什麼要讓他們學會閱讀和寫字呢?他們只要學會如何作戰就行了。”
“因為我需要的不單單是士兵啊。”朱利奧說。
馬基雅維利一下子緊緊地,欣喜地咬住了嘴唇。
不過過了幾天,馬基雅維利又為了相似的事兒找到了朱利奧:“這個拉爾夫是誰?”
“一個僱傭兵隊長。”
“他支走了一萬金弗羅林。”
“嗯,是我允許的,”朱利奧說:“我讓他去給我做買賣了。”
“您讓一個僱傭兵隊長去為您做買賣?!”
“對啊,”朱利奧眉眼含笑,馬基雅維利咳嗽了兩聲,不自然地轉過頭去:“這筆買賣,讓他來做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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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爾夫打了個噴嚏。
“這兒真冷啊。”他喃喃道。
他正在一個古老的巨大地下陵墓中,甬道陰森,即便每隔幾步,就插著火把,也給不了人們多少熱量與光亮,何況拉爾夫的臉上還蒙著面罩,他身邊的人一言不發,拖拽著他往前走。
大約走了三四百步吧,他們終於停下了,面罩被拉起,拉爾夫不舒服地眨著眼睛,這兒太潮溼了,以至於火把燃燒不足,煙塵將陵墓的天頂都燻黑了,空氣質量可想而知。
“原來是你。”一個人喊道:“不是美第奇的拉爾夫嗎?”拉爾夫一瞧,正是他曾經合作過的一個僱傭兵隊長,他向對方點了點帽子,“唉吆,”他說:“克雷馬的卡薩帕,好久不見,你看起來還不錯啊。”
“勉強活著罷了。”那個叫做卡薩帕的僱傭兵隊長回答說:“你怎麼來這裡了?你不是已經做了那不勒斯的爵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