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方使臣入京,宮內也是忙得很,大辦宮宴費時費力。畢竟是京畿重地,這麼多使臣集聚京門,聽元盈說,近來京內的巡營增加了一倍。
這京門外客種種要事,接待,安置,營防諸多事項,聖上都交給了皇四子,可見對其甚是信任。
端珣晚間要赴宮宴,夜幕要落的時候便準備回宮了,卻不想經過貢市時,飛身出來幾個刺客,一把劍就這麼穿過了車壁,橫插在宋琰聲眼前,隨後反應不及,又是一刃雪亮一閃而去,看得宋琰聲心裡一跳。
她是坐端珣車順道回家的,此時見這場面,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京門之地,還偏偏有人敢當街刺馬,這還刺的是一個皇子。
端珣的眉頭蹙起,他看著並不驚訝,只是似乎沒料到這些人選擇了今日來行刺,一時有些措手不及。
車廂內本就不寬敞,坐了他們兩個人,這再刺來一下可還了得。
不過景雲和意雲兩個人不是吃素的,馬車漸漸停下來,只聽到外頭刀劍相碰之聲,刺耳得很。
“別怕。”
端珣將人拉過來,宋琰聲手心裡頭都是汗,面色有些發白。
馬車上有內廷的標誌,這些人是衝著端珣來的。聽外頭的動靜,想來派來的刺客應該不在少數。宋琰聲臉色越來越白,她更害怕的是,現在的端珣廢了一條腿,這是他的要害。
要遇上這樣的情況,他逃不了。
窗簾猛地被削開來一半,連帶著車壁都發出刺耳的斷裂聲。這力道之大,削得木屑碎落,砸在宋琰聲的眼角眉心上。
緊接著,劍光如同刺目的閃電,迅疾,鋥亮,鳴響著刺了過來,這劍光是直直地拋擲過來,極是精準,可見內力深厚。宋琰聲被白光刺得微微一晃眼,卻是下意識擋在了端珣面前。
這一劍讓人招架不得,端珣臉色大變:“躲開!”
馬車都被削成這樣了,刀光劍影的,躲也是躲不得了。景雲意雲要對付這麼多人,能攔下一兩把劍光,可他們攔不住這麼多人的刀影,還是極為刁鑽狡猾的角度,漏網之魚總會刺過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一變故發生在一瞬之間,宋琰聲感覺到端珣試圖拉扯開她的力道,但她人已經擋在了劍鋒之前,拉不開推不開,太快了,根本反應不及。
她下意識緊緊抱住了人,宋琰聲活了一世,最怕的就是疼痛。她咬牙,沒有讓她有任何準備的時間,那劍鋒一下子直直地刺進了她的後背,扎得很深,血水一下子流出。
宋琰聲頓時疼得眼前發黑,她開始是死死抱著人的脖頸的,這一劍扎過來,頃刻之間讓她鬆了力氣,往前一倒。
“阿好——!”
“阿好!”
端珣驚駭得面色惶急,雙手接住人順勢摟進懷裡,卻只摸到了一手的鮮血淋漓,還是溫熱的,淌滿了他的手心。
宋琰聲疼得面孔幾乎扭曲,她原本紅潤的臉色一下子褪去了顏色。端珣的面容近在咫尺,他從未露出過這樣驚懼可怖的神色。那把劍紮在她後背,整個後背已經疼得麻木了,端珣抱著人,只聽她哭著說,“殿下,我疼啊。”
這把劍就如同紮在了他的心上,一雙鳳目眼尾頓時血紅一片。
今夜的宮宴沒能開成。貢市裡出了刺客,行刺的還是皇子。不光是端珣遇刺,還有其他兩位皇子,包括今晚進宮赴宴的世家貴胄,都在入宮途中遇到了刺客,甚至當場死了兩個世家的子弟。兩位皇子多有損傷,便是四皇子,也摔斷了一條胳膊,傷者眾多。在這樣的關頭上,偏偏出了這樣的事情,明德帝的臉色已經不能看了。
端珣是毫髮無傷的,因為宋家六姑娘給他捱了一刀。這一劍扎得極深,紮在一個姑娘家身上,拔劍時,後背上深深扯出了一大道裂口,沈氏見了,差點哭昏過去。
六姑娘身子底子雖是不錯,但也耐不住這一劍。端珣送往府中時到現在,人還沒清醒過,完全靠著參湯吊著一口氣,拔劍時不能用麻沸藥,全是太醫生拔下來的,便是人昏著,端珣在外頭都能聽到哭啞的叫喊聲,最後歸於平靜。
宋梅衡聽到訊息匆匆回家時,從恩思堂端出來的一盆血水驚得他差點腿軟一倒,後頭跟來的小童立即扶住了他。宋梅衡氣喘得厲害,沒管人的攙扶,急急看向端珣,“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隨後回府的是宋樾,二老爺到底沒撐住,在房中看過女兒後,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整個宋府陷入了一片凝滯的沉寂和恐慌中——六姑娘傷成這樣,怕是挨不過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