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聲聞言腳步一停,極認真地凝視她,看得嚴保保稍有不自在卻又硬著頭皮反駁一聲道:“六姑娘,你也是才到揚州這裡不久的。我跟宋棋聲相處了這麼多年,她有什麼事是我能不清楚的?她跟七姑娘感情好?真是笑話,敢情都是做給你看的。就拿前陣子林府宋書聲落水,也是她暗下使壞推下去的……”
“是她推的?!”
嚴姑娘神色稍有躲閃,眼神偏了偏,估計也是參與者之一。她迅速將宋棋聲的底揭了個乾淨,連聲道:“可不是嘛。宋棋聲討厭七姑娘整個揚州的姑娘們誰人不知。宋書聲白白佔了個嫡女的位置,卻處處不及她,她心裡恨得很。上次在林府,長公主對七姑娘態度親切又招了她去說話,宋棋聲當場就看不下去了,這才趁著坐船將她推下去。”
“這也不是頭一次了。你沒來揚州之前,她明裡暗裡不知道折騰過七姑娘多少次了,有次更狠毒的是,還在她洗澡水裡放過毒蟲呢。”
宋琰聲心一驚,又聽她故作不忍道,“七姑娘是可憐,可誰叫她娘沒本事生下個兒子呢。她們母女又不得寵,誰都會挑軟柿子捏啊。再說,那趙姨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哎,哎,六姑娘,你怎地走了?”
宋琰聲聽了這番話怎麼可能還能忍著跟她一起走,這宋棋聲小小年紀是個狠心的,她交的這些朋友……呵,也都是一言難盡。
現下清楚了趙姨娘母女的秉性,她也不意外了。宋書聲最是個和善人,馮氏又是不爭不搶的,怎麼還惹了她們如此作惡。祖母最是忌諱家宅不寧,她咬咬牙,心想得好好盤計一下了。
大伯宋至這幾天也沒個松怠,大哥哥宋梅昌也忙得不見人影。賑災的事安順了一些,但上次在書房聽他們談話,似乎另有盤算。如今一天比一天冷了,宋至不出意料累倒下了。以他這樣的日夜地忙碌,身子遲早受不住。宋琰聲隨著祖父過去看他,宋至連著數日消瘦許多,眼下一片烏青,見他們來了,精力不濟地稍稍直起了身。
趙姨娘在旁伺候,見狀忙將他攙扶了起來。
“躺下吧,好好歇息幾日。再急再緊要的事情,不是還有個昌哥兒嗎?”
老爺子看了看案頭他自官衙搬回來的公文和官印,不由長嘆一聲,揮了揮手。
趙姨娘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將門輕輕帶上了。宋至喘口氣,“聽昌哥兒傳回來的訊息,我算了一下缺漏,是個大裂口啊,比想象得更要可怕和棘手,裡面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咳咳咳!”
祖父拉著她的手微微一緊,“你也別慌,累積了幾代,這是自然的。”
“自打來了揚州,這麼些年,我也查了不少。雖知江南這帶官場漆黑,一團汙糟,但兒子,從來沒想到他們敢如此大膽!”
宋琰聲一開始聽不懂,後來聽到“鹽稅”,便有些明白了。如今盤踞揚州的這些大鹽商們,都是靠鹽業起家,其中暴利,再加上大運河的便利,看如今江南這流金之地,自然不用多說。
說起鹽稅,就不得不提如今的“鹽引”制度。關於鹽引,她曾經聽她爹爹宋樾提過。大成的鹽業都是官府直接管轄,實行食鹽專賣,鹽商們要憑著鹽引來換鹽運賣到地方。百姓離不開鹽,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從來都穩賺不賠。而要想獲得鹽引,一定要與官府也就是巡鹽御史打好關係,其中種種陰暗不必多說,哪一任的巡鹽總督使不是肥得流油。據說上一任的御史官府,都是商戶們出資自內而外翻新重建的。
對於雙方來說,兩方都能獲益,都能賺得盆滿缽盈,何樂不為?到了潘縱江這一任,更是利益燻心,想出了個引以為豪的大昏招,叫做“預支鹽引”。他上奏聖上,說民間用鹽需求量增加,提議將第二年的鹽引額度提前發給鹽商。第一年連著還能賺到第二年的銀子,便是預提鹽引要收取額外的費用,總數不小,鹽商們也甘之如飴,一個個捧著銀子樂顛顛地上門。
祖父說潘縱江此人刁滑,鹽商們要想預提鹽引,就能送上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求他辦事,只要鹽引到手了,這送過去的銀子還可以再賺,從誰那邊賺呢?自然是可憐的老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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