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元從夢中驟然驚醒,“唰”地一聲,從床榻上起身,瞳孔放大,背後的冷汗一層,洇在裡衣上,隱隱透出傷口的血跡,那是夢裡掙扎崩裂所致。
他茫茫然直視著前方,薛刃聽到動靜後趕來,看見他雙手扶額,因為用力,眉目間已然痛苦扭曲。
蕭長元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許久了。他像是在不停地重複一個可怕的噩夢,無法清醒,無法脫離。
薛刃不知,什麼樣的夢能夠打壓他至此,如同剝皮剔骨一般。
宋琰聲隨端珣到紅梅山莊賞雪,第一件聽到的事情便是聖上指婚寶慧,駙馬爺是蕭家大公子,御前侍衛蕭長元。
端珣的訊息一向來得很快,幾乎沒有錯漏的。
案上正焚香煮茶,茶水是收集的梅花上剛落的細雪,經由小火煮沸,升騰起一片嫋嫋白氣。在這白氣中,忽然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宋琰聲本能地皺眉,不覺想起一些不甚好的記憶來。
陰鷙冷血的蕭長元,除卻一張好相貌,她實在看不出這人有何處優點值得託付。
寶慧要嫁他,也不是頭次聽說了。
蕭長元的性子是萬年捂不熱的,對別人心狠,對自己更狠,確實是蕭家人。這樣的人,又怎能是良人。前世裡宋琰聲嫁他那麼些年裡,一度懷疑過這人到底有沒有心。
端珣沏茶,在氤氳白霧裡端給她,“瞧瞧,眉頭又皺起來了。”
宋琰聲接過時兩人的手指不意相觸,他放下杯盞,伸手拉住她的手來。
“手怎麼這麼冷。”
她順勢坐到他身邊,端珣的手溫暖而有力,宋琰聲輕輕反握住他的,卻是轉了個話題,“聖上對寶慧,還真是寬容。”
“再是寬容寵愛,也有消磨殆盡的一天。”端珣冷笑了一句,“如今這一出,應該也是最後一次縱容她了。”
寶慧現在,已經是失去了所有依仗。潘氏倒了,皇后倒了,皇三子也倒了。蕭家是皇三黨,奉主背道的陰私之事也沒少做,還出逃了一個蕭長瑛。聖上眼下對蕭家,應該是本能地厭煩。
不過蕭長元……
“蕭長元到底護駕御前,有些薄功,也是僥倖。”
“這個時候,便容不得他娶不娶了。蕭家一家子老小,整個將軍府搖搖欲墜的。這突然的聖旨,也是解了眼前之困。好歹聖上對他家留了一線,沒有禍及全家。”
要知道,三皇黨下京門一眾世家派系,言官武臣也好,抄底拔除乾淨了的便有六十餘眾,一個都沒逃得掉。
蕭家是三皇子麾下近臣,能死裡逃生這一次,不可不說沾了寶慧的光。
依照前世對蕭長元的瞭解,這人心性極高,目中無人,失勢至此,絕非他所願。
而且……
就算這一世比之前世已有種種不同之處,蕭長元的本事也不該削落至此。這人曾是戰場上大殺四方戰無不勝的將才,武藝精鬼堪絕。便是這一世未曾北上戰場,也不會在幾個刺客手下兩次吃虧。還有,這兩次吃虧,都與京門刺殺案脫不了干係。遇襲,落馬……
總覺得的是……避重就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