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羹咕嘟嘟冒起了泡泡,一陣鮮香的味道撲鼻而來。宋琰聲注意立被吸引了,走過去一陣檢視。魚湯小火慢燉,已經變得奶白誘人,她小心地將蓋子取下,端起一旁案上的小碟子,將剩下的幾顆蓮子丟了進去。
橫波眉頭一皺,悄摸摸退後了好幾步——她已經不想再當六姑娘的試驗品了。在金陵時做的醋溜桂魚,還有上上次的八寶鴨,要不半生不熟,要不口味刁鑽。她是深深覺得自家姑娘的廚技與她那手字一樣,著實在上面不大有天賦。
在宋琰聲拿起木製的調羹勺了一口的時候,橫波下意識緊緊抿住嘴巴,以抵抗六姑娘的投餵。但這次她卻沒有“為難”橫波,自個兒湊了過去嚐了一嘗,接著眉間兒一挑,眼睛彎彎地招手,“景雲,你去看看剛剛的竹筒飯熟了沒有?可以開飯了。”
石臺臨水,遠遠望來炊煙繚繞,別有意趣。案上溫著一盅正山小種,已擺放好碗碟,水下魚兒偶一躍尾,濺上一串水珠兒清凌凌。
宋琰聲和端珣對坐,景雲端來了竹筒飯,正要破開竹筒將米粒倒進碟子裡,她一瞧見,立即伸手製止了,“哎,不能這麼吃,那竹子的清香就吃不到了。得用勺子這樣,挖著吃。”她微微分開兩半竹筒,給他們這樣示範。
除去外頭燒焦的外皮,雪白的糯米一點一點露出來,炙烤中帶出濃厚的香氣。這樣的吃法新奇,端珣吃了一口,鳳目微微揚起,含笑讚賞道:“味道甚好,這也是跟你那金陵的嫂子學的?”
宋琰聲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她搖搖頭,將茶盞拿下來,給他們兩人都添了一杯茶。她喝了口茶嚥下去才道,“這個不是,是從一對兄弟那裡學來的法子。”確切來說是春生的主意,他的點子是層出不窮,對吃食上極有想法。春生和雨生兩個人幼時孤苦,偶有米糧救濟,但又無葷腥,便跑去竹林裡砍竹子和嫩筍來燒這竹筒飯吃。古今文人墨客皆愛詠竹,大概想破頭了都不會想到有人拿著這樣風雅的東西來做吃食。
“殿下,你再嚐嚐看魚羹。”
橫波立即抬頭,走上前幾步,偷偷地拉一拉她的袖子。
“哎呀,你怎麼了,剛剛一開始你就擠眉弄眼的。”宋琰聲拖著下巴,也沒理會橫波的示意,笑眯眯地看著端珣端起那盛湯的碧瓷小碗。
“味道怎麼樣?”
橫波滿額頭的汗,為自家姑娘的膽大心驚膽顫。萬一吃壞了殿下,那可得怎麼辦!瞪眼等了一秒,兩秒,只見金尊玉貴的六殿下放下了調羹,神色依舊溫和含笑。
這……這不對啊。
“極好。”
橫波立即將視線移向那碗湯,驚疑不定。這魚羹成色確實不錯,但殿下你可不要因此被矇蔽了!往往六姑娘成品不錯,嚐起來的話,那真是與賣相極其不符好嗎!
“你這丫頭,心裡腹誹著什麼呢。”宋琰聲看她神情,不由一笑,“一回生二回熟嘛,對你家姑娘有點兒信心好不好?”說著便動手從砂鍋中盛了一碗遞給她,拍拍身邊的竹蓆道,“六殿下親和,你也別拘禮,坐下來嚐嚐看。還有景雲,意雲,你們也來。”
意雲躍躍欲試,眼珠子都移不開那碗湯了,天可憐見,他剛剛是離這燒鍋最近的人,很清楚裡面的湯水是何等鮮香誘人。
端珣沒動,也沒說什麼,只是捏著瓷碗,鳳目稍稍一抬,唇邊勾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來。意雲奔出的步子一頓,被旁邊景雲一抬手拉了回去。
“不可放肆。”他在意雲耳邊低聲提醒一句。開玩笑,那是六姑娘親自做的,自然只有主子能嘗。
“橫波,那橫波……”
“她是六姑娘的身邊丫頭,自然能嘗得。”
意雲被端珣剛剛一眼瞥得極慫地退到角落,極是怨念地伸手畫圈圈噓聲道,“主子,主子又不吃魚的。”
端珣確實不愛吃魚,他嫌麻煩。這話是實話,可是現在卻不能說。
景雲滿是警告地瞪來一眼。
這魚羹因著是用的才釣上的魚,加上一干香料香草,火候正好,也萬幸沒出什麼錯,所以出來味道鮮香能過得去,但宋琰聲自問也沒達到宮廷御膳的標準,只是端珣格外給面子,連喝了兩碗。她笑容更大了,眼睛亮亮道,“等等,我還有個自己琢磨出來的吃法。”她又盛了一勺的魚羹,滿滿地淋上剛剛的竹筒飯上,吃起來,似乎更香了一些。
“是不錯。”端珣也笑眯眯地應道。
三句不離誇,倒是宋琰聲不大好意思了。一頓午膳吃得很是愉快,她短暫了忘記了一會兒揚州的糟心事,飯量都比往日裡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