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顧青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攏在袖中的拳頭已攥得緊緊的。
“邢深,我必與你不死不休!”鄭向流淚嘶聲吼道。
顧青無力地癱坐在石凳上,道:“先將鄭簡的屍身妥善安置,韓介,命親衛去壽材店買上好的棺木和一應喪葬用物,再派人去附近的道觀請道士做法事……做過法事後入土為安吧。”
腦子裡很亂,耳朵嗡嗡作響。顧青發現自己低估了人性,人性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原以為邢深是官場人物,一切都會按官場的規矩來,卻沒想到官場人物做事完全沒有底線,顧青這個縣侯還在盯著刺史府的大門,邢深卻敢在裡面痛下殺手。
站在客觀的立場上說,殺了鄭簡確實是一了百了的法子,鄭簡死了,一切麻煩都解決了,至於與顧青結仇,有虢國夫人當靠山,邢深怎會怕他?
很快,鄭簡的屍身被親衛們抬進了客棧院子裡,靜靜地躺在院子的地上,身上蓋了一層白布,顧青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心中湧起無限的愧疚。
是自己的誤判害了他,這件事對自己是一次血淋淋的教訓。
韓介上前蹲下身,仔細地檢視鄭簡的傷口。
檢視良久,韓介起身,輕聲道:“侯爺,鄭簡身上有許多傷痕,估摸是被拿進大牢後刑訊所致,他的致命傷只有一處,正在心口位置,兇器是一截削尖的木頭,看成色似乎是大牢籠欄上掰下來的一塊木頭,磨尖後插入心口……”
顧青闔目深呼吸,平復了一下情緒,道:“表象做得不錯,像是自盡的樣子,寫在文書上也說得過去,這件事是我低估了邢深,是我的錯……”
“侯爺……”
顧青臉上忽然露出猙獰之色,目光陰冷地道:“我低估了邢深,但邢深也低估了我,他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靜謐之中,彷彿平地一聲驚雷,顧青厲聲喝道:“韓介!”
韓介躬身抱拳:“末將在!”
“所有親衛集結!”
“是!”
親衛們迅速集結,一百人的隊伍在院子裡密密麻麻站滿,人人皆是一臉冷峻森然之色,無聲地看著顧青。
顧青神情陰沉,看著親衛們的面龐,卻忽然咧嘴笑了。
“鄭向是你們的袍澤兄弟,也是我的袍澤兄弟,他的兄長被人所害,我現在要去做一件無法無天的事為他的兄長報仇,你們願不願意與我同往?”
親衛們異口同聲喝道:“願往!”
顧青盯著他們,冷冷道:“你們想清楚,這件事做過以後,我可能會被罷官除爵,而你們,也許會和我一樣的下場,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願往否?”
仍是驚天動地的齊喝:“願往!”
顧青笑了:“好,此事過後,我或許已是白身,或許已是流放千里的罪人,無論如何,只要你們還認我這個兄弟,我仍是你們的兄弟。”
轉身走到雙目失神攙扶著老母的鄭向面前,顧青蹲下身,拍著他的肩沉痛地道:“鄭向,是我大意,害了你兄長的性命,你兄長的仇我來報,你好好照顧令堂。”
剛起身,鄭向忽然恢復了神智,使勁拽住了他的袖子,流淚道:“侯爺,算了,小人不能牽累侯爺的前程,求您罷手吧!”
顧青的笑容很堅決,輕聲道:“大丈夫有所必為,此仇若不報,我此生心魔難消,這已不僅僅是你的事了。”
說完顧青轉身環視百名親衛,喝道:“開拔洛南縣!”
…………
馬蹄隆隆,顧青小心地扶住馬鞍,身子在寒風中左搖右擺,卻咬著牙苦苦硬撐著。
韓介騎馬緊靠在顧青的馬旁,小心地注視著他,隨時準備拉扯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