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在花萼樓召見了他,武將入殿後單膝跪拜。
“臣,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奉旨入京,拜見天子陛下。”
李亨起身走到他面前,親自將他扶起來,上下打量著他,大笑道:“朕的一員虎將至矣,來人,傳酒設宴,你我君臣同樂。”
僕固懷恩是鐵勒族人,“僕固”本是部落名,貞觀二十年,名將李績率軍橫掃漠北,鐵勒族九大姓歸降大唐,僕固部亦是其中之一。
僕固懷恩為人頗為沉穩,坐在大殿內榮寵而不驚,按照宮廷禮儀主動向李亨敬酒三盞後,僕固懷恩坐在賓位上眉目不動,也不說話,靜等李亨開口。
酒過三巡後,李亨才緩緩問道:“懷恩,來長安前可與回紇汗國聯絡?”
僕固懷恩躬身道:“臣奉旨聯絡了回紇汗國,他們派出使臣來到朔方節府,與臣談了兩天兩夜,草擬了一個大概的章程,臣不敢擅專,特將章程呈於陛下,請陛下定奪。”
李亨大喜:“快拿來給朕看看。”
一份冗長的奏疏遞到李亨手中,李亨迫不及待地展開,剛看了幾行字便皺起了眉。
“錢財五十萬貫,糧草二十萬石,這些好商量,為何他們仍堅持要搶掠都城?”李亨面色不悅地道。
僕固懷恩道:“北方遊牧蠻夷信奉強權,他們認為用刀劍奪來的東西才更有意義,臣據理力爭,但仍無法讓他們妥協,臣無奈之下,想了個折中之法……”
“什麼折中之法?”
僕固懷恩迅速看了李亨一眼,然後垂瞼低聲道:“臣的意思是,長安城是天子都城,萬萬不能動的,若回紇兵非要搶掠,或許……可允他們搶掠東都洛陽。”
李亨一驚,神情凝重地抿唇不語。
僕固懷恩嘆了口氣,道:“陛下,回紇汗國雖世代與大唐交好,但終究非我族類,蠻夷的念頭是我們無法揣測的……”
李亨不滿地道:“朕從國庫中付給他們錢財糧草,以為借兵之酬勞,難道還不夠嗎?為何非要堅持搶掠都城?”
僕固懷恩猶豫了一下,道:“陛下,回紇汗國與大唐向來深厚,是大唐鄰國中難得的友鄰,但上百年來,回紇與大唐的邊境之間難免因利而產生摩擦,摩擦積累久了,回紇對大唐友好的同時,或許也需要發洩一下多年來的不滿,臣以為,他們堅持搶掠城池,就是為了發洩這種不滿……”
李亨怒道:“朕若不答應,借兵一事是否無法談下去了?”
僕固懷恩點頭:“臣問過回紇的使臣,回紇汗國內部對是否借兵給大唐,他們的意見也很不一致,據說君臣之間有過激烈的爭吵,究其原因,是他們清楚陛下借兵的目的是為了制衡安西軍,而安西軍在顧青的統領下幾乎戰無不勝,回紇汗國其實不願得罪顧青。”
李亨愈發生氣道:“連回紇都怕了安西軍?這是什麼世道!”
僕固懷恩嘆道:“安西軍入關平叛的戰績早已天下皆知,就連北方草原大漠的回紇汗國也聽說了此軍之勇猛無敵,他們想必是有心拒絕陛下所請,又要顧及兩國的交情,所以才會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