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李亨仍然打著分化安西軍的主意。
平叛固然迫在眉睫,但顧青不可能接受平叛以後自己的力量被削得一乾二淨,那時的自己便成了待宰的豬羊,下場不是一般的慘。
“陛下,自安祿山叛亂以來,安西軍承擔了平叛的大部分戰役,多場大戰下來,關中和大唐的南方固然被安西軍保住了,但安西軍將士也是傷亡慘重,許多將士已是終生殘疾,不可再戰,臣以為,安西軍不宜再北渡擊敵,應留在長安休整養息。”
李亨皺起了眉,他猜到了顧青會避敵儲存實力,但他沒想到顧青說得如此直白,根本都懶得委婉了。
“顧卿,若無安西軍北渡擊敵,僅靠朔方軍和蜀軍那點兵力,恐怕無法平定北方叛軍呀。”
顧青嘆道:“陛下,安西軍已疲憊至極,若派遣這麼一支傷殘之兵出征平叛,定是敗多勝少,若有大敗,對朝廷更是極大的打擊,天下臣民恐會對朝廷失望,臣也是為了陛下和朝廷著想。”
李亨臉色愈發陰沉,但語氣還是很隱忍地道:“平叛為社稷之重,顧卿便勉為其難,再率安西軍出征如何?朕可當朝立誓,就算安西軍打了敗仗,朕絕不追究安西軍中任何將領,出征所需一應錢糧兵器,朝廷皆可從寬撥付,如何?”
顧青表情微笑,但語氣卻非常堅決:“安西軍若有敗仗,是為社稷的損失,一旦有敗,平定叛亂則遙遙無期,陛下,朝廷損失不起啊。臣堅持認為安西軍將士當休整養息,待明年開春後,或可出征北渡。”
李亨的怒火已在發作的邊緣,深深地呼吸了幾次。
顧青身後,一名朝臣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道:“顧公爺,既為殿內之臣,當以大局為重……”
話沒說完,顧青躬著的身子忽然挺直,非常緩慢地轉身,身子扭過去的那一剎,他的眼神也變了。目光如一頭餓極的狼,兇狠暴戾,噬血而生。
殺氣瞬間沖天而起,整座大殿的氣氛隨著顧青的轉身而陷入極為可怕的靜寂之中。
被顧青轉身盯住的那名朝臣更是嚇得魂不附體,雙膝一軟撲通跪下,旁邊的臣子見他失儀如斯,急忙將他攙扶起來,那名多嘴的朝臣順勢起身,連滾帶爬回到了朝班隊伍中,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身子站在人群中仍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殿內,李亨的心跳陡然加快,臉色也有些蒼白。
顧青轉身時那一剎那的眼神他恰好捕捉到了。
鷹視狼顧,兇殘狠戾。
短短一瞬,李亨的心情跌落谷底。
僅僅一個眼神,殿內朝臣噤若寒蟬。
梟雄羽翼已豐,天下何人可制?
大殿內靜悄悄的,每個人都被顧青剛才那一剎的眼神嚇到了,儘管顧青已迅速恢復如初,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淡然模樣,可殿內君臣卻久久沒人敢說話。
良久,廣平王李豫目光閃動之後,終於打破了眼前難捱的靜寂。
“父皇,既然安西軍將士折損頗多,傷殘嚴重,兒臣以為平叛之事可暫時擱置,待與顧副帥和郭老將軍商議後再決定,可否?”
這個臺階給得非常及時,李亨有些慌亂地急忙點頭:“好,好,便應廣平王所奏,此事暫時擱置,待王師積蓄力量後再議平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