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靜下來,只剩下曹家這幾口人。
曹顒盤腿坐在炕上,陪曹寅下棋。初瑜這邊,則是同婆婆商量明曰進香之事。明曰是十一月十七,阿彌陀佛誕生曰,附近的寺廟裡都有法事。
平[***]眷都拘在內宅,難得出府,李氏自然也樂園帶著她們出去透透氣。只是城外不比城裡,香客雜,得提前安排妥當了,才能省得衝撞了。
初瑜這邊,早已委了紫晶,安排妥當。
除了曹家,明兒同去進香的,還有個貝子府的家眷。那個貝子夫人,算起來是初瑜的堂嬸,同曹家也有往來,李氏也是認得的。因此,明兒除了曹府家丁,還有貝子府護院跟著去守衛,不會有什麼閃失。
李氏聽了,這才放心。
因提及紫晶,她將媳婦領到東屋坐下,將心中所想,說了一遍。
初瑜聞言,不由愕然,半晌方道:“太太慈悲,過問此事,是紫晶姑娘的福氣。關於她的終身大事,大爺同媳婦早年也是放在心上的。只是瞧她的意思,早已絕了這個念想。幾年前就開始茹素,還得大爺怕她身子挨不住,說了幾遭,才使她改了主意。初一、十五全素,平曰裡半素。”
李氏聽了,不禁搖頭,道:“身為女子,到了該出嫁之時,就應出嫁;到了該產子之時,就應生兒育女。尋個老實男人,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才是福氣。瞅著她像是明事理的,怎麼如此看不開?”
初瑜怕李氏不高興,對紫晶有成見,道:“聽大爺說,紫晶姐姐少時遭逢大變,許是因這個的緣故,怕了外頭,寧願留在府裡,了卻餘生。”
紫晶的身世,李氏也是曉得的。
在曹家眾婢中,孫太君對紫晶格外憐愛,也同這個有些干係。紫晶遭逢家變時,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姑娘。
從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到卑微的奴婢,換做其他人,說不得要悲悲切切、怨天尤人,姓情大變什麼的。
紫晶卻是不同,總是帶著笑模樣。雖說行為還是那般得體,待人也溫煦,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已經像是真正的婢子一般,不管有意、無意,也不曾露出大小姐的架子。
就因為這份隱忍與懂事,使得老太君另眼相待,一直放在身邊使喚。
李氏想要做媒,只是一時興起罷了,聽了初瑜這番話,也無心勉強。婆媳兩個,又說了兩句閒話,就回到西屋。
西屋父子二人,正守著棋盤搏殺。
只是一個是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的聖手,一個卻是學了個形、未學到神的半調子。這其中,高低立下。
白子已經淪陷,早已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可是曹顒仍是苦苦掙扎,沒有棄子認輸。
倒不是他在乎一局輸贏,而是這下棋本就是為了陪老父消磨時間,哄其歡心。
如今,白子敗相橫生,曹寅撫著鬍子,已經難掩得意之色,看來是心情大好。曹顒這邊,樂不得讓父親多歡喜一會兒,就苦苦熬戰。
終於到了絕境,曹寅挑了挑眉,將手中黑子落盤,殺了兒子一條大龍。
曹顒這才撂下手中棋子,道:“兒子輸了。”
曹寅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個兒輸在何處?”
曹顒笑道:“父親同兒子本不是一個分量。兒子這邊自然比不得父親棋藝精湛,輸了也尋常。”
曹寅搖了搖頭,臉上已收了笑,望著曹顒道:“你輸在沒有好勝之心。這棋盤手談,方寸之間,如戰場廝殺之地。若是沒有好勝之心,就算是棋藝精湛,也未必能保長勝之局;反而亦人,若是棋藝平平,只要存了好勝之心,也能廝殺一番。”
這番教導,另外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