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誤認了我,後來又怎麼尋到智然?”曹顒見稍加沉思,問出心中疑惑。
瑤芳聞言,露出苦笑,道:“其實,那次是船上見你,我就覺得你面善,但是還以為母子連心的緣故,沒有想旁的。後來老太君病故,出殯之曰,我混在人群之中,想要見你一面。正好看到你扶著你母親出來……你三分肖父,七分肖母……我就是想要再自欺欺人,也是不能……”
曹顒聽了,只能唏噓。
想起那年,因家中添了庶弟,父親厚待庶子,母親還為此委屈病倒。當時,曹顒在母親窗下,聽到母親抱怨時,提過他出生時,父親並未欣喜什麼的。
再加上李氏提及生自己難產,曹顒還真想過,自己是不是“狸貓換太子”裡的“狸貓”。因母親親子難產夭折,父親為了安慰妻子,抱來外頭的孩子。
不過,等後來,人人都說他長得像母親。他對著鏡子照照,自己同母親、姐姐確實有幾分相似,就不懷疑自己的血緣了。
畢竟,還有個慧眼如炬的老太君。要是自己不是親孫子,老太太也犯不著那般寵溺自己。
現下想來,才曉得,自己出生時父親有“喪子之痛”。看到家中的嫡子,想著外頭那個“夭折”的庶子,心中定不是滋味。
“我這一生,十幾年的奔頭就是織造府中的你。曉得你是李夫人親子,不是我的孩子,我當時真不知怎麼熬下去。只是冥冥之中,不肯死心。尋思有沒有可能,你只是因李夫人養大,只是湊巧相似。等你入了清涼寺,我初一、十五就往清涼寺上香。沒想到,直到你回織造府,也沒機會見上一面。後來,無意碰到智然同他師傅……他師傅出家前,是曹家下人,早年過去給老太太請安,我曾見過……只一眼,我便認出智然就是我的孩兒……”說到這裡,瑤芳已經泣不成聲:“卻是相見匆匆,想著去清涼寺尋人時,才曉得他們師徒雲遊去了……”
以後的事,曹顒就知道了。
瑤芳託名“邱氏”,在清涼寺附近買宅置地,等到智然雲遊回來,經常去探望智然。去的次數多了,智然察覺出不對,母子兩個許是相認。
而後,曹寅升任禮部侍郎,闔家北上,智然藉口“訪友”,隨曹寅夫婦同行。
“不管是在江寧,還是在京中,我都勸過他還俗。他卻是隻肯將紅塵當劫數,歷劫而來,歷劫而去,始終不願還俗。”想著少年時的小夥伴,曹顒帶著幾分悵然道。
雖然對父親當年的行為不敢苟同,但是曹顒沒有遷怒智然之意。智然從小在佛門,心境純真,那份淡然是曹顒一直羨慕的。
當初曉得他是父親庶子,卻礙於私心,不願讓母親難堪難過,曹顒始終沒有揭破,但是親近之情不減。
瑤芳哽咽著說道:“是呀,我賣了如意畫舫,在清涼寺附近置地百頃,就是盼著他能還俗,保他一生安樂。他心中,卻只有佛祖,勸我放下執念,好好過後半輩子。忒是狠心,我想著他要是樂意做住持就做,我在清涼寺外跟著守著就好。他卻是隻留下一封信,就棄了住持之位雲遊去了……機緣巧合之下,我就回了程家……”
看著眼前的婦人,想著她半生顛簸,曹顒倒是有些不忍,道:“智然既不願還俗,您總要有人侍奉……伍喬兄為人至誠,在這邊也算養老之上選……”
瑤芳點了點頭,含淚道:“是啊,他待我甚是孝順,孫女孫兒也聽話……我是一個人待怕了……”
曹顒想起父親遺言,心中嘆了口氣,說道:“父親有過遺言,讓我尋您、照拂您……還提及您若願意,百年後可葬入曹家墓地……”
瑤芳聽了,怔了半晌,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