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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葉赫那拉的詛咒 (4)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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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車載鬥量的禮物,現在都拿去換成了士兵身上的鎧甲和手中的刀槍。到了我該從綺春園裡走出來的時刻。我要再次向葉赫宣佈我的存在。孟古說,我是這座城活著的圖騰,我現在要告訴這座城,這圖騰從未離開過葉赫。天亮的時候我已經站在城牆上,我從垛口俯瞰城裡的子民。他們剛剛開始新的一天,走出屋子的人習慣性地望望天,再望望高聳的城牆角樓。角樓上旗子的顏色表明這是安全的一天。人們很快就看見了穿著豔麗長袍的我,原先父親站著的地方現在站著我年輕的哥哥。哥哥對著仰望的人群做了簡短的演說。他的聲音雖不如父親沉穩卻更加洪亮,他讓人們相信,嫁給努爾哈赤的不是真正的葉赫公主,公主從未離開過葉赫城,也不會嫁給仇人以羞辱換回暫時的平安。兩年前的婚禮只是一場暫緩之計,只為了贏得休整的時間。公主鄭重承諾,她將嫁給那個砍下努爾哈赤項上人頭的男人。

這個訊息像一陣疾風刮過呼倫各部。挾持美色又不斷吞併周圍小部落的建州,已經讓所有部落受到威脅,而我的出現為各個部落帶來了新的激情。烏拉、哈達、揮發部很快就派來使者探看究竟,我哥哥要做的無非是讓我在酒宴中現身。葉赫很快獲得了五個部落的支援,只要葉赫燃起狼煙,將會有八個部落一起出兵,討伐建州。

我在我哥哥的盛宴上一言不發,我從鏡子裡和客人的眼光裡看出,我的美麗並未因時間而有絲毫減損。我是一個年輕女人,我投向四座的眼波讓每個男人都為之顫動。我不笑也不說話,只是望著他們。陸續入席的人漸漸增多,而我哥哥歡迎每一張新的和舊的面孔。我想要認出最終擊敗努爾哈赤的臉,我暗自思忖,每張臉都有可能成為我承諾許配的人,然而沒有一個男人是我想要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我要的是結果而不是男人。男人們的目標,該是孟古的囚禁之地。

這是我們都沒有預料到的,我在夢裡看見孟古隆起的腹部,她懷孕了。她被束住雙手雙腳丟在一角地毯上時嘔吐不止,前來探看的女薩滿稟告努爾哈赤說,大汗得留下她,因為她會為大汗締造一位王子。努爾哈赤收起那柄短刀,坐在孟古不遠的地方審視著這個陌生的女人,這是一張新的臉孔,輪廓中依稀可辨葉赫公主的影子。飽滿的額頭,鼻子,嘴唇都不及那位東哥格格,然而卻有著某種相似。他就這樣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決定放過她,至少等到孩子出生以後。他將她丟給了那頂帳篷和一群看護,任由她在那裡兜圈子。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嚴密監視,免得她傷害自己和胎兒。一天天的,她像一個皮筏在脹大,她被迫吃東西,為了讓正在脹大的島嶼脹得更大,大到她幾乎看不見這塊島嶼的全部,也幾乎忘記了我。

除了我和孟古周圍的那群看護,沒有人能想起這個頂替我的女人。在我哥哥聯合別的部落與努爾哈赤血戰的這幾年中,孟古一直懷著這個孩子而不允許他出生。她像努爾哈赤囚禁著她那樣,囚禁著努爾哈赤的兒子,將他禁錮在自己的身體裡。雖然她不能阻止他長大,繼續長大,她卻能用她翅膀上的神秘力量,讓他酣睡在自己的身體裡。她花大部分時間對這個沉睡的男嬰說話,想讓他變成一顆恨的種子。五年時間,她長得無比龐大,腿,胳膊,軀體像一塊突兀的島礁橫在帳篷裡。每個走進這頂帳篷的人都會為之驚愕,她的身軀幾乎佔據了大半個帳篷。只是那張臉孔和眼睛依舊,並無多大改觀。到第五年的時候,她已經不再吃東西,只是抿幾口水。但是這個無法出世的囚徒依然在長,好像幾滴水就可以滿足他的全部需要。沒有人懷疑,生下孩子就等於執行了孟古的死刑。除非將她的身體劈開,沒有人能使她和孩子分離。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也變成了饕餮,他吞下了一個又一個城池和部落。作為回報,葉赫及九部聯軍殺了他的祖父覺昌安和父親塔克世。這場戰爭將明朝也拖了進來,那是1593年9月的事了。建州城牆下堆滿了骸骨,而努爾哈赤的枕邊也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頭骨,他在一堆頭骨中入睡,一心想要殺更多的人。很少有這樣的時候,他打發人去詢問孟古的訊息。努爾哈赤習慣聽到孟古那個不變的訊息,孩子還未出生。最後他總會說,好吧,我要等到你生下這個孽種,並自己受死。

劈山

努爾哈赤從未有時間想一想這個問題,孟古和她的孩子。一個戰役接著一個戰役,各部落要麼獨自與他決戰,要麼幾個部落聯合對決。努爾哈赤沒有時間思考。當我們在一場戰爭中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後,我們給了努爾哈赤思考的時間。我們殺死了努爾哈赤的祖父和父親。誰都知道,努爾哈赤最終將這宗仇恨歸於明朝。但那是一個陰謀。我們是指葉赫、哈達和烏拉以及其他五個小部落的聯軍。當時我們圍困了一個叫古勒的寨子,寨子上空掛著努爾哈赤的軍旗,然而防守的,卻是他的父親和祖父。最終我們殺了這對父子。我們只拿走這對父子的人頭而丟棄其餘部分。這兩顆人頭不能代替努爾哈赤的頭。我只對一顆頭感興趣,只有這顆頭能滿足和撫平我。因而即便這是一場大勝利,男人們還是無法得到我。

這件事給了努爾哈赤思考的時間。當努爾哈赤得到訊息,他狂躁的心平息下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提著長劍去了孟古的帳篷。他有五年時間沒去那裡了,現在卻想見到她。那原本是一頂巨大的帳篷,現在不知為何卻變得狹小。在他吞下週圍更多的小部落後,這頂帳篷變小了。它確實是他迎娶東哥格格時用過的那頂帳篷。他越是接近這頂帳篷,便越是憶起了往事。他想起少年時的壯志雄心,他無非是想得到這片莽原上一個姑娘的芳心。許多年過去了,他們卻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仇人。現在這位姑娘殺了他的祖父和父親,將他們的頭顱掛在葉赫的城門上,誰都有權對著這兩顆人頭辱罵一番,以激發葉赫的孫子和兒子殺了覺羅的兒子和孫子。想到這些,努爾哈赤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獸皮味道。這是他熟悉的味道。他祖父和父親缺少頭顱的軀體被獸皮包著運回營房。他開啟獸皮仔細看了看兩具屍體,他覺得遺憾,為他無法看見他們死去時的表情,那表情裡有留給他的遺言。他一面命人清理祖父和父親,一面提著一柄長劍邁向孟古的帳篷。

這兩件事本無關聯,他本該等到屍體清理幹淨,然後讓薩滿來做法事,可他現在卻想見到孟古。他終於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她的孩子這麼久還沒有生出來?他必須去一探究竟。他要先放下祖父和父親的問題先來解決這個問題。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

他本來十分平靜,在看見祖父和父親時。他保持著這種平靜走向孟古的帳篷。他們之間有一大段距離,他沒有騎馬,為了有時間思考。他向她走去,一路想,事情是怎樣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快到帳篷的時候他終於有了結論。他想,若是進了帳篷,問一問這個冒名頂替的女人不就有了答案?他站在了帳篷裡。等他適應了帳篷裡的光線,驚駭讓他咬住了自己的舌頭。五年前,他離開時孟古還是孟古,可如今她卻變成了一座山。她喘息著,那座山也隨著起伏。他圍著那座山轉了好幾圈,猜不出這座山裡麵包裹著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別的什麼。他將覆蓋著那座大山的布幔扯了下來,於是他看見了讓他十分震驚的一幕——他看見了一個嬰兒。她雖然如此脹大,卻是透明的。不,她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個女人。她可以被一眼看穿,努爾哈赤不受阻礙地看到了面板下的各種東西,她失去了所有的遮蔽,她的身體裡裡外外一覽無餘。

被她囚禁的嬰兒在酣睡,閉著眼漂浮在這座無比寬大的房間裡。這個孩子在這個女人的肚子裡已經長到了五歲,而且活著,它的手指胳膊都在動,而她也活著,正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在他確定她的肚子裡長著一個男嬰而且還活著之後,她對他說:

“我想回到葉赫城,放了我吧。”

他不回答她,只是端詳著她潔白透明的身體。

“你讓我誤以為你是葉赫的公主。”

過了一會兒他說。

“我想再看一眼她的臉。”

“放我回到葉赫去。”

他點點頭。

她伸展在身體兩邊的翅膀漸漸抬起,輕輕從他眼前掠過。於是他又看到了葉赫的公主。那張臉涼爽而光滑,像一柄利刃從脖子上掠過,多麼像死亡啊,一絲絲的寒涼,他想,我們生來是為了仇恨的,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就做這天下最徹底的仇人。他命人搬來一張桌子,站在上面,對著那張幻化的臉孔劈了下去。她的臉在漆黑的草原上剛剛轉過來,她坐在白馬的馬背上,千絲萬縷的發辮像一片龐大的烏雲,他忽然感到一陣來自胸腔的劇痛,他忍痛揮動長劍砍向她無比姣好、涼爽又光滑的臉孔,將她劈成了兩半。

這是一天中的黃昏時分,一輪深紅的落日低低懸垂在遠方,我聽到了孟古的叫聲。這叫聲甚至是痛快的,像壓抑了很久的歡呼。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人死去時發出的聲音,可她正是在這樣的聲音裡死去的。她被劈開了。像一枚堅果被開啟而獻出了裡面的果仁。從她的身體裡噴發出一股洪流,直沖向站在她雙腿之間的努爾哈赤。他們互相對視著,她看見他舉起長劍劈向自己,她望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高山,它是那樣堅硬而透明,它已經熟透了,它的表皮冰冷,像清晨霧靄中的漿果,當它被劈開時,裡面卻噴出炙熱的東西。她原來是一座等待爆發的火山,現在所有的巖漿一股腦向著四面迸射。劍落在她身上時是冰涼的,事情突如其來,這也是她無法想到的,她只是讓嬰兒安睡在她的身體裡,卻不知這種狀況到底會延續到何時,時間茫茫無邊,就像她在帳篷裡度過的這些年這些天,往前看往後看都望不到盡頭,然而,卻必須肯定一定要有一個盡頭。看來就是現在,就是此刻。隨著那銀光閃閃的長劍,她發出了一聲長嘯,好像在鼓勵自己將身體裡這五年的蓄積清空,她要說的話全在我聽到的那一聲長嘯裡,那聲音裡沒有疼痛,卻是嘹亮的歡欣的絕響。她的身體還在釋放,釋放原來是如此輕松的一件事,讓血和水流幹,她的身體最終徹底鬆懈和枯竭,變成了一張沒有了內容的皮子。裡面那個沉睡的男嬰被女薩滿從血和水的池沼中打撈出來。僕從們圍著他用一塊布將他擦幹抱到了另一頂帳篷裡。她們自顧自做著這些事,將努爾哈赤留在那堆人肉的廢墟上。

努爾哈赤面前,只剩下了一張被掏空的人皮。

努爾哈赤

他看了他一眼,他與平常的孩子沒有什麼不同。他已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不會走路不會說話不會笑也不會哭地躺在一張氈子上。他已不是一個嬰兒。他是努爾哈赤的孩子,他覺得這孩子不像睡在透明的孟古裡面時,讓他怦然心動,他對這個孩子沒有多大興趣。他的侍衛提醒他該洗漱一下換身衣服,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掛著的血汙已經變成了泥漿,從鏡子裡看,像剛剛從沼澤裡走出來的泥人。他不說話,隨便騎上一匹馬向遠處的河流走去,馬兒走得不疾不慢,他只想在冰涼的地方一個人待一會兒。血的味道太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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