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薔薇只當做沒有聽到,快著步子跟上她。督軍府內的景物大多被雪蓋住,所過之處皆是純白一片。只是過於空曠幽靜,只餘下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咯吱咯吱作響。方語嫣想著府中近日的傳聞,只覺得心中發慌。況且沈薔薇便是在青天白日被嚇到的,走在這僻靜的一處,愈發的害怕。
轉顧去看,就見沈薔薇面色極差,眼底透著淡淡的青色,那嘴唇也是發白的,看著一絲精神氣都沒有。她只覺得這人身上一定招了些邪祟,只是這樣滑稽的想法,說出來只怕被人笑話,她便忍住害怕,快步朝二房去。
原本去二房的路並不遠,但方語嫣因為害怕,一律不走近路,只繞遠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走。這樣走了一程,直到了南面的遊廊,這一處是通往二房的必經之路,幾個人天天走,早已是熟門熟路。廊上掛著紅燈籠,隨著冷風一晃一晃的。
沈薔薇才上了遊廊,便聽方語嫣的丫鬟小音“啊”了一聲,她不由就頓珠步子,抬眼去看,就見紅燈籠突然著起了火。小簇的火苗升騰著,恍惚中,便聽到女子唱曲兒的聲音。那聲音又輕又柔,仿若響在耳畔似的。她的脊背霎時生出薄汗,緊緊抓著小竹的手,一言不發的朝前走。
小竹被她抓的吃了痛,就慌張的問:“姨奶奶,你怎麼了?”
她稍微定了定神,見方語嫣也是詫異的看著自己,奇怪的是那聲音卻戛然而止。轉顧小音,見她手裡拿著個燈籠,說:“這風也太大了,好端端的,把燈籠都吹下來了。”
她仔細去看,發現那燈籠並沒有著火,原來只是她的錯覺。她虛弱的搖了搖頭,“我沒事。”
這期間幾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好在出了遊廊,前行不過百步便到了二房的院子。這些日子因著二姨太感染了風寒,二房的丫鬟自然是小心的伺候,進出皆是鴉雀無聲的。廳裡燃著沉香,一聞便不覺有幾分倦意,沈薔薇緩步朝裡,便進了二姨太的臥室。
室內只有兩個丫鬟在守著,那二姨太靠在床邊正在喝藥。見了她們兩個便笑了笑,“我不是說不必過來了?這寒冬臘月的,你們兩個倒是孝順。”
她說著,便將碗遞出去。丫鬟喜兒同二人見過禮後,便拿了碗朝門口去。沈薔薇只覺撲鼻而來一股濃重的藥味,極是刺鼻。她忙拿出帕子掩住口鼻,就見那碗裡還有些烏黑的藥汁,不及細看,喜兒已經端了碗出去。
“薔薇?”回過神來,見二姨太對自己招著手,問:“你發什麼愣呢?”
早已坐在床邊的方語嫣便笑著說:“最近她老是這副樣子,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
二姨太便仔細端詳了沈薔薇一眼,說:“好孩子,你這氣色怎麼這樣差?找醫生瞧過了沒有?”
沈薔薇走到床邊坐下,說:“我一到了冬天便這樣,總也提不起精神。過了年就好了,沒什麼事兒,不必看醫生。”
方語嫣卻噗嗤的笑了一聲,“我只聽說過動物要冬眠,沒成想你也是這樣,什麼毛病?”沈薔薇早已習慣了她的冷嘲熱諷,並不當做一回事。只是問二姨太,“姨娘身子可好些了麼?”
二姨太便嘆了聲,“這人啊,一旦上了歲數,身體但凡生了病,便不容易好。你說說,不過一個傷風,卻是拖拖拉拉了這麼多日子也不見好!”
方語嫣就說:“總歸養好了就成,姨娘平日就是操心太過,得了這個空閒只管好好歇歇,府裡的事兒有二哥和三哥照應著,你就好好養著。”
沈薔薇不動聲色的看了方語嫣一眼,見她說起好聽的話來也是滴水不漏,從前只覺得她驕恣任性,倒沒想到她也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一套。她正想著,就見喜兒端了兩杯茶進來。隔著老遠,便聞到了龍井的清香。喜兒先端了一杯給方語嫣,才拿了另一杯遞給她。她看了一眼,見茶盞皆是粉彩如意紋的,端的是胎體輕薄,釉色純正。
她掀開蓋子,熱氣便混著茶香嫋嫋升騰而上,繚繞在鼻端,極是清心好聞。二姨太看了她一眼,說:“這外頭天兒也怪冷的,你們就別折騰了,留在這兒吃午飯吧?”
這種事自然輪不到她做主,她便看向方語嫣,見她點點頭,說:“好啊,我正好想嚐嚐姨娘這裡私廚的手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