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菜沒上來的當口兒,他問駱骰,駱骰瞥了那裡一眼,不以為然的道:“這個客棧我常住,這個大酒罈子裡裝的都是我的舊物。我這人做事兒比較保本兒,不習慣將一些貴重東西放在屋裡的明處,思來想去,唯有這個大酒罈子最合適了。”
他面不改『色』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不知為何,段議總覺得他說的不是實話。
也許是出於殺手的直覺,他總覺得那酒罈子裡的東西不一般。
可是駱骰不肯告訴他,他因為技不如人的緣故,不好動強,也不好躲在暗處窺視。所以,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回頭兒再說。
然而,酒足飯飽了,也沒有機會查探那大酒罈子裡有什麼東西。
“風已經小許多了,”開啟窗戶呼吸著凌晨空氣的駱骰對他道:“也許你該離開了,記住我交代你的事兒,千萬不要出差池。不然的話,我承諾給你的那些話,也會不作數。”
這是威脅,段議很清楚,可是他沒法兒反抗。
最終他只能站起身,朝駱骰的後背點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先走了。我會按你的交代做事兒,這屬於殺手的承諾。你是混江湖的,殺手的承諾有多重你應該比我清楚。我只希望你能履行承諾,有來有往才為君子道。”
說完,他開啟門大步走了出去。
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始終感覺到有雙眼睛在背後注視著他,他悶頭走了好長一段路,在拐進一條衚衕的時候,這種感覺才漸漸淡去……
而此時的落臺樓裡,駱骰默默的關緊了窗戶,然後獨自走到堆滿殘羹剩飯的桌子前,仰脖灌了好幾杯酒後,這才抹抹嘴嘆了口氣。
此時的他面上並沒有帶昔日常有的微笑,他的神『色』很凝重,眉宇間隱約能看到憂愁的紋路。在那裡枯坐了不知多久,他終於起身走到後窗那裡吩咐下面的小二他們上來收拾桌子。
小二們上來後,只是悶頭做事,做事的時候,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雖然駱骰每個月都給足了他們銀子,雖然駱骰一般對他們也是笑臉,但是不知為何,他們很怕駱骰,不僅怕他,還怕進入他的這個房間。
因為怕,所以收拾的很是利索,將上面的盤子剩菜一股腦兒掃到大木托盤裡後,當即要離開。
“等等,”駱骰叫住了他們,“把剩下的酒也帶走吧,另外和以前一樣,不經我允許,任何人都不得上二樓。不經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出去說有關我的事兒,不然的話,不管你們躲到哪裡,我都會把你們揪出來,弄死。”
這番話他說的毫不含糊,人聽到耳中後,心底泛起絲絲寒意。
重新關上門後,皺眉聞著空氣裡的酒菜味兒,暗歎了口氣後,走到床頭兒從包袱裡拿出一根盤香點燃,沒多久,房間裡的酒菜香味兒就全被盤香驅逐殆盡。
嗅著空氣裡的香味兒,駱骰這才滿意起來。
重新走到桌子前的他嘴角掛著幾絲神秘的微笑,然後開啟了酒塞。初開啟時一切安好,開啟的時間長了,不知何故,空氣裡漸漸有了一股臭味兒。初時還好,臭味兒不過是轉瞬即逝的那種,可是到了後來,臭味兒幾乎填滿了整個房間。
然後順著房間的縫隙鑽到一樓後院兒,在後院房裡重新睡倒的酒樓活計被這味道從夢裡燻醒,微微睜開眼睛皺眉嘀咕道:“該死,又放氣兒了,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咱客棧生意不好,掌櫃的覺得每月有這樣一個大財主養著咱們也不錯,他每月給的錢,比咱們過去幾個月掙得還要多呢。”說這話的,是酒樓的賬房。
“可是總不能為了錢連生意都黃了吧!”那夥計猛的坐起身,不服氣的道:“那人三天兩頭兒的造出這腐肉味兒刺激人,就算咱們為了錢自己忍了,可是,總不能把從這條街上經過的百姓鼻子都捂住吧?總有一天大家會發現這裡味兒不對,要是驚動了官府來搜查,查不出什麼倒還好,要是從他那屋裡搜出幾句腐爛的嚇人的屍體來,咱們這些人只怕都要吃官司。”
“那客人身手好,”賬房思索道:“我覺得,官府應該不敢輕易找上門兒。”
“萬一呢?”夥計道:“萬一官府真的來招惹他呢?到時候他功夫好拍拍屁股走人了,留給咱們一個爛攤子咱們怎麼辦?”
賬房被他的憂慮搞得心煩,他自己心裡也不踏實,這些日子,總是自己安慰自己。現在被夥計這麼一消極,無法對抗消極情緒的他也動火兒坐了起來,盯著眼前的黑暗氣呼呼的道:“掌櫃的的選擇,咱們能有什麼辦法?”
“老子不幹了,這些日子總覺得心裡『毛』『毛』的,我怕再幹下去會把命給搭進去。”
“你以為我想幹啊,”賬房抓著腦袋不無苦悶的道:“可是咱們當初和掌櫃的一樣收了他的錢,咱們和他簽了文書,三五年之內,咱們是不能離開落臺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