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會幾年不履足川境,想到馬上要回連天山,心中激動萬分,在船中興奮地走來走去,不時地向船窗外望去,恨不得一夜就當連天山。
楊曦當年和林徽因等人結伴西來,不久又一同東返,時隔多年,這次有心愛的人為伴,一路上自是心花怒放,喜形於色。
王興會見了她平素裡一貫都是繡眉緊蹙的模樣,少有像今日這麼開心,知道他真心愛連自己,忍不住深情將她拉入懷中,說道:“你這一去,就要和我做川人了,不知這川中的菜品,你可吃得慣。”
楊曦說,我自幼心靈手巧,自己的吃食還是會打理,如果我吃不慣,要你陪我吃甜食,你可願意?”
王興會說,這有何不可,你為了我遠離故土,我便一輩子為了你不吃辣椒,那也是心甘情願。
說著從懷裡摸出最後收到的楊曦的一封信來,只見信上寫著“我並不害怕我們暫時分開,如果好的愛情需要繞一大圈後再回來,到那時我也可以笑著擁抱你說,你看,你還是我的。”
正是楊曦當日最後一次寫給王興會,楊曦看得臉上通紅,將頭埋在王興會懷裡。王興會說道:“當日我下山的時候,大哥杜剛對我進行揶揄,說我是為了尋找你才下山遠遊,我還心中不忿,唉,想不到被他說中,這下子我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說著又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只掏出半截,上面寫著一句:“我雖然不分東西南北,但我會走向有你的那邊。”這封信,是當日魏一虎離世之後,我在黔東南州所寫,當日我分不清方向,魏一虎託付前去安源,我早已經分不清方向,腦子裡渾渾噩噩地想的便全是你,這一番話,可也算是心底之話了。好在咱們以後在不分開,也就用不著靠這一紙信箋來傳遞相思了。”說著將信紙往船外就要丟。
楊曦一把攔住,搶來來放在懷裡,說道:“別丟,你說的話,我一輩子也要留住。”一顆心撲撲直跳。
兩人倚在欄杆之上,楊曦忽然又說:“你的那位大哥杜剛,他當初真的出言譏諷?說你下山只是為了我?”
王興會說:“他只是出言調侃,我們山寨大夥親如兄弟,這樣調侃一番,也沒有什麼打緊。”
楊曦說:“等我上山了,可不許他再這樣調侃你。”
王興會心馳遠方,說道:“嗯,我好想他們啊,大哥,還有易老伯,還有虎娃,他可到了成婚的年齡,不知道他成家了沒有。”
楊曦笑道:“你自己都還未成家,到是關心起其他人來。”
可惜船舶逆水而行,速度十分緩慢,這一天多的時間裡兩人不斷向船窗外望去,一路風光沒有太大區別,兩岸都是高聳的絕壁,偶爾有三三兩兩的民房散落山間,風格已經和江南一帶不同,是王興會幼時居住的巴蜀民居樣式,他知道此刻船正在三峽穿行,風物已經和蜀中相似。
看看天色漸晚,一輪明月高懸,汽笛聲驚起兩岸猿聲不住,往兩邊山崖上望去,但見夜涼如水,平湖如鏡,隱隱約約果然看見猴群在月色下攀緣。吃過晚飯後,兩人都有些睏倦,就走進艙中,和衣睡在船上。
楊曦早將客艙打掃得乾乾淨淨,將自己帶的一件被套,鋪在臥榻上的墊被之上,不久便甜甜地睡去。王興會鼻翼中聞著楊曦頭髮上的香氣,也漸漸地進入夢鄉。
也不知道睡了幾個時辰,腦子裡滿是風聲鶴唳,江水潺潺的聲音,一會夢到幼時和杜剛等人在嬉鬧的情景,一會兒又夢到漢安縣李縣長等人。
後半夜被雨打船舶的聲音驚醒,微微覺得身上有些涼意,他將兩人身上被子裹緊被子又睡了一會,好不容易到天色微微發白時,朝窗外望了一眼,船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靠在岸邊,
他輕輕起來,見楊曦睡得正熟,便將她被子蓋好,自己走到艙外。
問船長為何停船,船長戴著斗篷,走到欄邊,四處望了望,伸出手在雨中淋了一會,將手掌放到嘴邊聞了聞又舔了舔,將一隻打水的吊桶拋入江中,提水上來伸手在裡面掏摸了半天,說道:“雨中有泥沙,江水冰冷透骨且倒流,前面一定有龍捲風,要等雨停了再走。”
王興會好生失落,突然又自嘲:我好不穩重,一到家門口遇見這樣一點事情就心浮氣躁,以後如何能成大事,殊不知好事多磨,越是臨近到家,我越要冷靜,養足了精神,才好見闊別已久的戰友兄弟。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心情亢奮,再無睡意,不忍心打攪楊曦,又見山間一座道觀有燈火閃爍,心想左右乾等無聊,不如去遊玩一番,他向船家借了斗篷,順著舢板走上岸來。
只見那座道觀雖然不是十分宏偉,但臨江而坐,也是氣度雄渾。門楣一塊黑木匾額,上有“縉雲觀”三字。
山門石壁上雕刻著流雲仙鶴、其刀法渾厚,造型精美。王興會走進觀去,依次經過天王堂、藥王殿、後面是一座永樂宮,王興會見永樂宮殿前雕塑著七人,都作道士打扮,手持拂塵,當先一人,仙風道骨,左手拂塵,右手長劍,他知道這裡供奉的是以丘處機為首的全真七子。
中國道教以老子為始祖,奉張道陵為天師,是我國最大的本土宗教,元朝時全真派長春真人丘處機以74歲的高齡,自山東崑崙山再往西遊三萬五千裡,在中亞機遇“一代天驕”成吉思汗,成就了“一言止殺”的歷史性創舉與漢蒙佳話,拜為國師,及到後世,全真教依然是道教中實力最大的派別。
王興會敬仰丘處機為人,見那長劍上已經掛滿蛛網,隨手拿起一把拂塵,往那石像上掃去。
正在這時,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說道:“好,好,居士善心,老朽在這裡多謝了。”
王興會嚇了一跳,定睛望去,只見西北角一張臥榻上,坐著一個佝僂的道士,他身材矮小,全身穿著黑色道袍,剛才進來這好一會,竟然沒有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