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義慢慢站起來,將右胳膊交到李鋒手裡,一邊說:“拿到人家肘部的時候壓肩扭腕,手臂使不上力,自然掙脫不了。”
李鋒一面依言將他右胳膊別在背後,一面聽他講解,李宏義繼續說:右胳膊使不上力,自然就想到用左手化解,可這時只要施展擒拿之人稍微用力扭轉,被擒住之人無法轉腰走化,左手終究也打不到背後。”
馬伕、李鋒手下等人見了,都停了牌不打,圍過來要看李宏義如何操演。李峰急躁起來:“你挑緊要的說!”
王興會看到這裡,猛然想起《十全武功精義》的參合指法中,有一節抓取人身各大穴道的厲害功夫,記載著人的腰眼上有一處奇門要穴,名叫鬼眼,在背後第4腰椎棘突下,旁開約三寸凹陷中,如果右臂胳膊被拿住,若強行用力胳膊只會折斷,此時只有左手蔸到對方後腰,五指就正對著對方的鬼眼!他進門時走在後面,沒有看見李鋒是怎麼樣別住那名莊客,也沒有看見是否像李宏義所說的那樣,莊客的左手五指正虛按在李鋒的鬼眼之上。只聽見李宏義繼續說:“被擒住之人還要掙扎,你只要右膝蓋向前頂住他後腰,他便再不能動彈,可你當時並沒有想到這一招,他當時左手五指已經按在你腰上,只需搶在前頭這樣狠命一抓,你就全身力道散盡,這個死扣,就算破了!
李宏義邊說邊試,五指稍微用力,捏住李鋒腰眼,李鋒毫無防備,腰上突然一激,痛得哎呀一身慘叫,全身打了個突,好像殘廢了一樣,全身力氣失去了根基,別說用膝蓋去頂李宏義的腰,就連站都站不穩,李宏義一轉身,已經輕輕巧巧地掙脫站在一邊。
塗建為、歐陽平等人慌忙上前扶住了李鋒。李鋒吃了這一拿,眼裡疼得沁出淚了,塗建為責備李宏義下手太重。
王興會見了李宏義這一招拿住的腰眼,正是參合指裡面記載的這個穴道鬼眼。他自從學習了無名老人留下的各種書籍,從來沒有在人身上試過,這時候見了李宏義這一抓竟然這樣湊效,這才更加確信那些武功精義絕非誇誇其談之言。
李宏義向大家解釋:“大哥,李縣長,請放心,我這一抓並沒有正對腰眼,向旁邊避開了兩寸,於少爺身體並無損傷。”
大家這才稍微放心,何秘書又質疑起剛才進門的時候那名莊客是不是果真留了這一手,李宏義說:“這絕對不會錯,但凡練武之人,舉手投足間必有徵兆,他右手被少爺別住時,左手五指羈張,迅速地摸在了李公子的腰上,卻非無意之中碰到了要穴。”塗建為、李宏義、歐陽平三人,雖然自稱是王陵基的家僕,但其實大家都早看出來了,以他三人的身手和辦事的幹練,絕對不是一般的僕人,他三人中,歐陽平最是耿直力大,塗建為儼然是三人的首領,說起身手,就算李宏義最好,他作為王陵基身邊最重要的保鏢多年,各路拳術都懂一點,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這次也是有意和李縣長等人套近乎,這才忍不住出言指點。
歐陽平又問:“那他既然知道有破解之法,為何當時不用而甘心受人之擒呢?”
李宏義說:“問得好,你有所不知,這一處穴道位於帶脈行血的要道,是人身上十分要緊的命門,若收到重擊損傷,上身的力氣便傳不到腰下,腳下的力氣也傳不到腰上,以後人身氣血上下不通,漸漸手腳不聽使喚,口眼歪斜,無名惡疾纏身,常年不好,最後四肢癱瘓,成為廢人。想來可能是這名莊客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因此也念在你們只是初次相識,口舌之爭,終於忍住不下殺手!”
李鋒聽得暗暗咂舌,背上冷汗直流,他初出江湖,心高氣傲沒有遇見過真正的對手,身邊的人礙於他是縣長兒子的身份,自然要讓著他,這次受了這一抓,感覺幾乎攔腰折斷一樣難受,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宏義繼續說:“我奇怪的正是他這門功夫,據我所知,這門功夫拿人腰眼,傷人腎臟,是一門狠辣至極的陰毒武功,近代已經少有門派用這樣的武術,我只在七八年前在南方當兵時,聽說過一宗這樣的駭人聽聞的大案,當時澎湖、臺灣剛剛割讓給日本人,倭寇在廈門、泉州一帶,橫行無忌,壞事做近,有一個專門糟蹋良家婦女倭寇頭目,一犯案就躲進租界,巡捕憲兵不敢進租界抓人,絲毫沒有辦法,後來倭寇頭目又糟蹋了集美大學的一名女學生後,被人發現死在了英租界的寓所裡,外表沒有傷痕,只是腰上印著五個紫青色的手指印,送去醫院一檢測,腎臟居然被人用單手捏碎。現場只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說是這人作惡多端,武夷鋤奸隊替天行道,特來取其性命。後來警察局在日本軍國**的施壓下,不得不前去武夷山搜捕兇手,可是找遍了整個武夷山,也沒有打聽到一個武夷山鋤奸隊的組織來。大夥都說,這事指定是民間某個武術高手看不下去,出手教訓了這個惡徒,隨口留下的武夷山鋤奸隊的名號來,其實壓根沒有這個組織,只是他碰巧是武夷山人,或者連武夷山人都不是。”李宏義年輕時交遊廣闊,見多識廣,當年這件事雖然在江浙福建傳得沸沸揚揚,但其他人很少履足東南,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這時候聽李宏義說起這宗大案來,心裡面都暗暗讚歎這名武術高手的義舉,但一想到竟然用手能捏碎人腎臟,都不禁覺得其畫面慘烈無比,令人心有餘悸。
大家聽他慢慢述說往事,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何秘書捻著鬍鬚說:“這樣說來,難道這個山莊,會和閩西的武夷山有什麼干連?武夷山,離這有數千裡的路程,他一個莊客尚有這麼厲害的身手,看來這萬仞山莊當真是不一般的角色。”
王興會也神馳遠走,剛才進莊以前,他本想悄悄離開隊伍獨自離開,但他自從剛一出荒谷,就遇見了這一群人,自從連天山歸附後,說起來算是漢安縣的屬地,李縣長、何秘書都是望相互的頂頭上司,但他一直對連天山歸屬一事心中仍有很大的看法,自認為此事還大有商榷,所以一路上仗著頭髮鬍子濃密模樣大變,並沒有和李縣長等人相認,現在又聽李宏義說起這宗往事來,隱約間可能和無名老人有些干係,因此也不急著離開,只是混在騾夫隊裡,靜靜地聽著。
王興會突然又想到一節:剛才進門之時有莊客問起是否和烏蒙山的盜賊一夥,看來今晚必然有烏蒙山強盜現身,且看是什麼樣的人當日在金沙水道上劫了我連天山上的一批藥材。
歐陽平吼道:“那我們豈不是身處險地?乖乖不得了,避雨避到賊窩裡了,你們當中可有人做過強姦婦女或逼良為娼的壞事?有的話乘早離開,免得下場慘烈,我老平是不怕的,我行得正站得直,不過你們放心,待會萬一打起來,咱們同時而來,必定同時而去,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大夥心裡都打了個突,雖然沒有做過什麼作奸犯科之事,但想著有這樣的高手人物潛伏在側,都免不了心中惴惴不安。李宏義說:“不急,不急,且看看今晚,他們說的大事是什麼,咱們這些人,切不可分開,咱們要見機行事。”
雨下得正歡,屋簷下淅淅瀝瀝,滴滴答答,大夥聽了許久的往事,這時無人說話,都在低頭設想,有的在想象待會會有一場怎麼樣的惡戰,有的在想如果老莊主就是當年替天行道鋤奸的俠士,那他所說的今晚有大事,說不定有一場好戲看,也有的在想李宏義性格沉穩,一路上不露聲色,想不到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走廊上輕輕咳嗽兩聲,大家回過神來,只見幾個莊客端著酒菜,老莊主拄著柺杖,緩緩走來。
大家都不覺站起來,剛才被李宏義這麼一說,都覺得這老莊主神秘無比,眼睜睜看著他,好像提防他會突然發難,攻擊大家。
老莊主走進廂房,朝李縣長、塗建為等人拱拱手:“各位客人遠道而來,老朽招待不周,萬望見諒。”
李縣長、塗建為彎腰搭理,李宏義暗中檢視老人身形,看他是不是練家子,歐陽平心裡嘀咕了一下,仍是忍不住接話:“我們站在這晾了半天,肚子早咕咕叫了,您老現在才想起我們,果然不是待客之道。……”
老莊主說:“實在是對不住各位,本來指望雨停了,各位就走,不敢留列位莊裡過夜,只是現在大雨不止,天色向晚,各位不便趕路,老朽也不好不近人情,只請列位今夜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參與進來,老朽實在不願意牽扯各位,還請一定要答應。”說著彎腰咳嗽不止。
歐陽平、一眾騾夫、李峰及手下的軍漢等人剛才被李宏義神叨叨的一宗懸案嚇得有些緊張,但李縣長、何秘書、塗建為、王興會等人都還是明理之人,這老莊主巍巍顫顫,慈眉善目,哪裡有一點惡人的樣子,自然不用害怕。何秘書見他說得實在,接話問道:“老人家口口聲聲今夜貴莊有事情發生,卻不知到底是什麼事,我們江湖中人,既然遇見了,也不能袖手旁觀,如果當真有什麼困難,我們這裡人手不少,就請老人家明示。”
老莊主笑了笑,眼光從大家身上一一掃過,搖搖頭,柺杖一磕一磕地走遠,幾個莊客把茶飯放在桌上,也跟了出去,留下大夥一臉茫然地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