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將斷劍扔到腳下,又抱著腿蜷縮起來,低聲道:“不礙事,我傷勢好得快,那傷勢也無大礙。”
但俞白的眼神是空洞的,她臉上早就沒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冷眼模樣,心事重重。
嘆息一聲,鐘鳴知道,這是俞白有了心病。
外傷容易醫治,養段時間總會好的,可是這心病,如何醫治,一直是個千古難題,直至後世,心病也難以醫治。
鐘鳴又抬頭去看雨幕,輕聲問道:“昨晚,你去殺人了?第一次殺人?”
“嗯,我殺了三個,巨厥殺了一百多個。”
俞白的聲音很低很低,若如小貓咕嚕,鐘鳴若不是仔細聽,都聽不清楚。
她口中的巨厥大概是指那把會飛的銅色巨劍,鐘鳴自打給俞白包紮過後就沒有看到過那把巨劍了,它仿若消失一般。
但鐘鳴能感覺出來,這把巨劍仍然在四周遊蕩,誰若是想對俞白圖謀不軌,它便會出現在那人的胸口,一劍將那人捅個透心涼。
至於俞白去哪裡殺人了,鐘鳴也知道。
今早便傳來訊息,河上村被人屠村了,昨夜村中只逃出幾個孩子,跑到旁邊的河下村求救。
河上村平日裡便臭名昭著,那群吃過人的惡漢,死也是死有餘辜,沒人會為他們報仇,更何況是在如今這慌亂的邊陲,更沒有人去管。
昨天夜裡,俞白殺的人,應該就是河上村的人。
“第一次殺人,都這樣,我當時殺人的時候,想起來手就會抖,接連做了一個月的噩夢,慢慢地,你習慣了也就好了。”
盯著雨幕,鐘鳴輕描淡寫說了一段他拿折刀殺人的事情,還將紅木折刀掏出來給俞白看。
玩把著紅木折刀,俞白吸吸鼻子,輕聲道:“我不怕殺人,我娘說過,想要成為一名大劍仙,我要殺很多人,必須有一份殺心證道的堅定,只是……”
頓了半響,俞白才繼續道:“我沒想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竟然能將孩子拿來給男人擋劍,更沒想到,她能把孩子丟出去,為了男人拼死也要用鐮刀砍我。”
這個問題,鐘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河上村的那群人,比淤泥村的村民要狠許多,他們在戰爭中靠吃人肉活下來,很多時候,都是換著孩子吃。
易子而食,說的就是這群人。
興許在他們眼中,一個能持刀殺人的漢子,比一個需要人養活的孩子重要很多。
思索半響,他們兩人誰也沒做聲。
屋外的雨水更大了,瓢潑大雨,嘩啦啦的下,將鐘鳴的鞋子都濺溼了。
鐘鳴才道:“我感覺,你不應該當那把裝飾用的銀劍,你看,那把銀劍如此容易便折斷,你要是真的要當劍仙,應該像保護你的那把青銅大劍……殺人的劍,重要堅韌且鋒利。”
順手將紅木折刀遞還給鐘鳴,俞白長嘆:“興許吧。”
瞥了眼那把斷劍,俞白將它撿起來,狠狠地扔到雨幕中,大概是扯動了傷口,疼得她秀眉緊皺。
受了昨夜的刺激,又加之當下無助,受過鐘鳴的照顧,俞白終於開啟她那久閉的心扉,她又道:“我的命裡只能當個殺人無數的劍仙,我娘是大劍仙,我爹是劍仙宮主,我爺爺是千古劍帝,我姥姥是我們那座世間最強女劍仙……
我爹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我也應該當個大劍仙。”
果然俞白的來歷不簡單,聽她的意思,劍崖的宮主,就應該是他父親。
鐘鳴著實有幾分羨慕,他道:“這樣挺好啊,你家這麼厲害,天賦優秀,等將來,你也一定能是個舉世聞名的大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