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磚的矮屋極為簡陋,為了避風,建造時沒留窗戶,木板門後的地方也不大,僅有一張鋪著厚被褥的紅木大床,再有就是幾張矮凳,兩口大缸,還有座灶爐,矮凳上凌亂的放著雜物,大概是被少年人當作桌子用比當凳子多。
紅木大床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東西,跟那些粗劣的矮凳格格不入。
這是有原因的,紅木大床是鐘鳴在富貴人家房子裡撿回來的,而矮凳是村中木匠大叔隨手打造的,當然不搭配。
戰爭過後,死了不少人,很多東西都是無主之物,紅木大床是鐘鳴撿回來的,青磚青瓦也是鐘鳴撿回來的,這些東西都很好,不過不是誰都有資格撿。
鐘鳴能用是託福於他鍾先生的身份,至於怎麼撿回來的,就要依仗隔壁那位少年人了。
淤泥村不大,只有八十餘戶人家,可斷壁殘垣的城鎮中少說要有百十戶人家被人撿的連瓦片都不剩,只有鐘鳴和隔壁的少年敢用這青石磚瓦。
鐘鳴能用,是因為鍾先生的名頭在在淤泥村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眾人敬仰。
八十戶人家,二百餘口人,能識文斷字,寫得出好桃符的僅僅鐘鳴一人而已,他的字好,即使是城中的富人年前過節都要提著酒肉來討副好桃符。
三月前第一次過年節,這是新唐建國後第一次過大節,普天同慶,無論貧富都想換服好桃符,掙個彩頭。
也是那次,默默無聞的鐘鳴大放異彩,一舉成為城內外聞名的鐘先生。
會識文斷字也不僅僅是能寫桃符這麼簡單,鐘鳴還有個身份是村記官。
往前數十年都在打仗,武人身份遠遠高於文人,還有悲憤文人怒言:百無一用是書生。
可戰後卻不再是如此,新唐建國,百廢待興,文人治天下的作用就逐漸顯露出來。
武人打天下,文人治江山。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為定國安邦,唐臻帝李淵年關前昭告天下:朝廷聘用能人志士,有真才實學的才子皆可破格錄用。
此昭一出,上至高堂啟用文臣重宦,下至州縣治理地方人選,皆影響甚遠。
鐘鳴所在的邊陲小鎮也效仿朝廷,貼告示聘用文人,但凡肚子裡有些墨水的讀書人都削尖了腦袋往上湊。
鐘鳴本是無意爭這些虛名,他不想當官,太累,就算是個連品級都沒有的狗尾巴草村官也不想當。
能過上逍遙日子的方法頗多,鐘鳴兩世為人,見識總歸比這些腦子裡只有吃喝耕種的愚民多,他想發財過好日子,算不得難事。特別是戰後,能發好幾筆死人財。
現在鐘鳴家裡就有不少真金白銀,被他藏在小木盒裡,只不過是還沒想到洗白的方法,不敢輕易示人。
可人的名樹的影,鍾先生的名頭喊出去後,這村記官的職位他逃都逃不過。
人的生活總是這樣,不想做的事情總有些原因逼著我們去做,鐘鳴也逃不過這種命運,他能做的只是隨遇而安,活好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