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谷不忍看她,說道:「對,她在臨死前囑咐過我,要我把她的琵琶和劍帶去飛魚洲,埋葬在新雨宗裡,骨灰也埋葬在那邊。」
餘芹淚眼婆娑,說:「所以你把她的骨灰一直背在背上。」
徐懷谷點頭,悵然道:「她愛看山水,東扶搖洲的山水不會留存很久的時間了,多看一眼是一眼。我把她背在背上,我看到的山,她也能看到,我遇到的人,就當是她遇到了,我出的每一劍,都是她和我一起出的。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帶她多看看這世界。」
餘芹痛聲大哭,嘶吼著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左丘姐姐那麼好,她從未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華杉和魏屹,分明是他們先要殺我們,被殺是他們罪有應得,為何要怪罪到左丘姐姐頭上!」
徐懷谷冷聲說道:「我會為她報仇的,我遲早會問劍天河
宗。」
餘芹站立不穩,一下子倒在了徐懷谷肩上,嚎啕大哭起來。她一遍遍聲嘶力竭地質問著,可是逝者已逝,還能如何呢?
風雨更甚了,雨點匯聚成一條條水蛇,不停地砸在竹樓上。大風吹過山澗,發出如鬼魂嘶吼一般的可怖叫聲,許多紮根不深的小
樹都被攔腰吹折了。這樣大的一陣風,扶搖宗很久沒有遇見了。
有悽風有哀雨,倒是襯景。徐懷谷心裡想著,是不是左丘尋在天還有靈,所以才會這樣哭泣?
他不知道,但他希望如此。
他想起來一件事,對餘芹說道:「左丘尋死之前,給一個叫做小蝶的女孩子留下了一句話。」
餘芹睜著淚眼看向他,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不忘前願,卻負來人。」
「不忘的是為自己心愛之人問劍飛魚洲的願望,而來人,就是我們。你,我,黃善,伊芸,都是。她說她對不起我們。」
餘芹捂住眼,淚水順著指間的縫隙流落,悽悽地嗚咽。
徐懷谷坐在床沿上,輕輕抱著她,聽這一夜無故襲來的風雨。
……
悟劍閣樓頂,邢長老坐在今早鄧紙鳶的位置上,看著眼前那一張水月花鏡,裡面是徐懷谷和餘芹的相擁而泣的畫面。
水月花鏡是一件大宗門裡標配的物件,勘察宗門及周圍的情況,最是好用。只不過水月花鏡這東西,不僅市面上沒得賣,而且使用起來耗費的神仙錢也極多,只有一流的宗門裡才擔得起使用的費用。
邢長老是扶搖宗執法堂的執法長老,在扶搖宗地位極高,僅次於羅愾然和鄧紙鳶。他素以執法嚴明,脾氣暴躁著稱,要是哪個弟子違反宗門法規被他發現,免不得要受嚴厲的責罰。例如那天硬闖祖師堂的楚秀楊,還有在悟劍閣底下抽菸的抱劍漢子,就是這不幸之人的其中之一。
他面容冷峻,豎起一雙劍眉,死死盯著水月花鏡中的畫面,用食指指節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面,思忖著什麼。
「左丘尋是蘇涒,陳景山,天河宗……」
他喃喃地說著,突然一笑:「小子本事沒兩斤,口氣倒挺大。幸好守住本心沒動餘芹,不然的話,呵呵,老夫就得親自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