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寄予希望,然後再無情地把希望澆滅更令人絕望的了。
黃善本來是不打算摻和進這件事,生離死別乃是人之常情,哪裡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動搖的?他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這一道理,那些痛楚能夠向誰傾訴?
只能打爛,再吞進肚子裡。
只是看著伊芸那楚楚可憐模樣,他卻不自覺想到了三十年前他和師父的初遇。
那時他還只是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從小生活的村莊被毀之後,他就一個人在山林裡流浪。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天上下著鵝毛大雪,他冒著雪在一條結了冰的河邊上鑿出一個洞,然後伸手進去在淤泥裡翻找青螺,但是一無所獲,手被凍得發黑。
又冷又餓,他覺得自己撐不過這個冬天。他那時的眼神,應該就和現在伊芸的眼神一樣絕望。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個人從河邊走向他,手裡拿著一個咬了一半的饅頭。
就是因為那半個饅頭,黃善決定跟他走。
他本名早就已經不記得,那個人就給他取了一個善字,希望他向善。
他後來才知道,那天在雪天啃著硬饅頭的人竟然是一名修士,在世俗界看來很有錢,但是他和黃善從來都只吃饅頭鹹菜。因為他說,只要跟著他走,那就是野修,野修雖然有錢,但是一定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吃苦是野修的本分,野修的命,所以只准吃饅頭。
黃善想到這,淚水也不自覺慢慢湧了出來,看得徐懷谷很不解。
黃善改變了主意,說:“這件事你先別急,我會盡力去幫你找回你父親魂魄,但不是現在。我的實力不夠,只能到時候再找人幫忙。”
伊芸只好答應:“好,一切聽仙長的安排。無論如何,伊芸還是謝過仙長的好意。”
“沒事,人生總會有不得意的時候,忍忍也就過去了。現在給我安排一間安靜的房子,我要開始驅鬼的符籙了,你父親的病不能再拖了。”
伊芸感激地說:“好,那仙長請隨我來。其他人也都隨我來吧,我們伊家雖然現在沒落了,但是能住的客房還是有很多,大家若是不嫌棄的話,就住在這裡吧。”
徐懷谷善意說:“哪裡的話,我們就在這裡住下,還要勞煩伊小姐操心了。”
伊芸看向徐懷谷,眼神一亮,心裡有點驚歎于徐懷谷的樣貌和氣質,既有俠客的颯爽,也有儒生的溫潤爾雅。
她心神一晃,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說:“不勞煩不勞煩,你們隨我來就好。”
於是一行人便跟著伊芸走去。
餘芹有一點失落,因為她分明是看見了伊芸眼神裡的那一抹不自然,她也知道那一抹不自然的緣由。儘管她知道一眼並不能代表什麼,但是她就是覺得不舒服,像是如鯁在喉。
自己以前從來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個眼神而心神不寧,但是現在卻因為徐懷谷會,餘芹有點討厭現在這麼敏感的自己。
難道這就是長大的煩惱?
她抬頭看向天空,滿天繁星,很是壯觀。
她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