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院長願意將他的房間讓出來,但無論是皮克羅米尼還是佩魯賈主教都拒絕了,修道院中有的是供前來朝聖的人們與終身修士居住的房間,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床,修士們的房間會有一張小桌,他們就在小桌邊坐下,佩魯賈主教佔據了那張狹窄的床鋪,而皮克羅米尼使用了那把椅子。
一個修士端來了兩份並不怎麼奢侈的夜宵,幾片甜姜用來開胃,捲心菜湯,奶油焗烤鰻魚,末了用陳年的乾酪收尾,除了時間之外,這份餐點就算是放在大齋期也沒什麼可挑剔的:“那些遠道而來的兄弟們,”佩魯賈主教一邊捏起一塊甜姜放在嘴裡,一邊問:“他們都被安排妥當了嗎?”
“一切都萬分妥當,”執事說:“我們為他們準備了浴桶、麵包、鹽和清水。”
“浴桶?”皮克羅米尼說。
“怎麼?”佩魯賈主教嚼著甜姜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皮克羅米尼說,“聖方濟各曾明確地表示過,‘骯髒’也是具有神性的標誌物之一。”
修士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朝聖者,而皮克羅米尼只是全神貫注地將一片面包浸入到捲心菜湯裡。
“聖方濟各也曾說過我們的水的姐妹是那樣的恭順、潔淨、珍貴呢。”佩魯賈主教滿不在乎地說:“我們用水的姐妹清潔身體,也是在遵循他的教誨。”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正準備站到房間角落裡去的修士,“可以了,孩子,”主教和氣地說:“你可以回到你的房間裡去了,我們會相互為彼此唸誦經文的,就像我們還在羅馬時那樣。”
年輕的修士立刻站住了,他不是那種以隱修為目的而終生不進鐸的虔誠之人,能夠同時侍奉兩位主教的機會也同樣極其罕見,但他知道接下來可能有些事情不是像他這樣的普通修士可以聽見的,於是他馬上溫順地退出了房間,只留下皮克羅米尼和佩魯賈主教在一起。
“現在你或許可以告訴我了。”佩魯賈主教說:“那個孩子是誰?”
“你可以開始唸經文了,”皮克羅米尼說:“亞德里安兄弟。”亞德里安是佩魯賈主教的俗人名字,那時候他們還在羅馬神學院,年少而天真,熱血而魯莽。
“這是個秘密,對嗎?”佩魯賈主教說,就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同學在咕噥著什麼:“我們可以交易,你告訴我,我也告訴你,未必是重大的,但我保證你不會因此而欠我的債或是做我的債主。“
”你想知道什麼?“
“你帶來的那個孩子……”佩魯賈主教說:“是人質?還是饋贈?又或是你的又一個私生子?羅馬人傳說你已經有十二個私生子了,就和耶穌基督的門徒一樣多。”
“收起那種褻瀆的說法吧,你知道我沒有私生子,也沒有情婦。”皮克羅米尼說,雖然他也不是那種會如同苦修士一般嚴苛地對待自己的人,但他確實不擅長如羅馬的聖職者那樣追逐著孩童與娼妓的腳跟到處亂跑。
“讓人們這樣說說也無妨,”佩魯賈主教說:“哪個深紅色(樞機主教衣著顏色)或是白色(教宗衣著顏色)的長衣下面沒有藏著一兩個孩子呢,真正聖潔的人都在羊皮紙和大理石上,別讓他們覺得你會是一個威脅。”
“威脅?”皮克羅米尼抬起頭:“我甚至不是一個樞機主教。”
“會是的。”佩魯賈主教說,“你是一個皮克羅米尼。”
“關鍵時刻遠在千里之外的皮克羅米尼。”
“看來你也並非對羅馬一無所知。”佩魯賈主教說,心滿意足地交叉起雙手。
“我們的聖父危在旦夕。”
“還能堅持上幾個月。”佩魯賈主教說:“可能。”
“羅馬的氣氛已經變得緊張起來了嗎?”
“一些樞機主教正在蒐羅金子,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