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的空氣中,土坡下的村落只有幾戶炊煙。
已經是傍晚了,被地主家丟棄的大黃狗旺財趴在村口的柴草堆旁瑟瑟發抖。
早已瘦骨嶙峋的它目光呆滯地看向不遠處那幾只樹上的老鴉們,老鴉們正惡毒地嘰嘰喳喳。
它餓著、老鴉們也餓著,它也許在夢想著待會兒有隻老鴉能嘚瑟著一個出溜滑跌落到它眼前,摔個半死,然後作為食物讓它美美的吃上一頓,若真是那樣,它一定連老鴉的羽毛也不會浪費。
只是老鴉們沒那麼倒黴,反而像是在一起討論著關於這隻狗的話題:“餵我說大黑!這黃毛畜牲挺了五天了,雖說還沒嚥氣兒,我猜也不會有力氣齜牙了吧?用不用咱哥幾個飛過去刺激刺激它,提前給它開個追悼會什麼的?要不然再讓它挺上幾天,沒準兒連骨頭都瘦沒了,那還怎麼吃啊?”
一年中連續幾次的捐稅下來,又趕上了災年,村兒裡的過冬糧幾乎都沒了。
家家年紀大些的早已經牽著孫兒孫女去外地討飯了,僅剩的一點餘糧和種子都已經被鄉民偷埋的差不多和水井一樣深了。若不是前幾年闖王幫村裡分了田地、搶了大戶,這個村子早就該沒了活路。
可後來才聽說,闖王也挺沒原則的,一開始只搶大戶,後來也變得見人就搶,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們有心情關心的了。
他們可是剛剛過上了能吃飽飯的日子,清兵卻又入了關,清兵打敗了闖王,打敗了大西軍、又要打喀爾喀蒙古,除了在西南那邊兒一連兩場仗死了兩個王爺,鬧得灰頭土臉以外,幾乎是見誰滅誰。
可是他們厲害的沒邊兒,卻偏偏就不上天,在窮人的世界裡也很能逞威風。
戰爭沒有停止,劫掠就不會停止,什麼永不加賦,都是騙人的鬼扯,能搶到手的還尼瑪用得著收稅那麼麻煩?
清軍為了見誰滅誰,便一直在西北各省大肆徵糧,也一直把村裡的老少在往絕路上逼。
城頭變幻著大王旗,原本只以為是戲臺子上換個鼓點兒而已,可沒想到人家連戲班子也給換了,又還有人端著小飯盆兒來重新管看熱鬧的要票錢。
村頭的王家大牛緊了緊繫腰的草繩,惡狠狠地罵道:“操兒八蛋的韃子,搶了俺們的糧食還讓俺們剃頭!他們的樣子球眉悻眼的,也想把俺們弄成他們那樣。”
幾個一起長大的男娃兒這會兒都坐在村兒裡大戶劉家的破炕蓆上,劉家老大這會兒也緊繃身子,恨恨地說道:“趕上大旱那些年俺家都有的吃,到如今竟然連條狗都沒法餵了。那真是條好獵狗,早些日子沒少跟俺們進山打獵。”
鄰家張三則嘆息著說:“哥幾個要不是念著這些,早就把它給勒了,如今大夥都沒得吃了,可看著有狗肉,咱們就是不忍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