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彈也只剩2個了!”
薄聿錚看著那已經‘逼’近陣地前沿的敵兵,明白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是時候了,”他對著身邊的傳令兵道,“你馬上跑步下去告訴方軍長,抵抗力消失,陣地隨時都有可能失陷,請他立刻做好應對準備。”
“是!”那傳令兵眼眶通紅,大聲應道。
他笑了一笑,“去吧,祝他成功,祝祖國勝利。”
那傳令兵含著熱淚拔‘腿’狂奔而去,他轉身,看著所剩無幾的部下,開口,“上刺刀吧。”
握緊刺刀的時候,他最後看了一眼天邊,那天幕被血與火的紅和濃煙的黑層層遮蔽,尋不到板分藍意。
不期然的又想到了那一幅畫,蔚藍的天空下,他抱著那個小小的‘女’孩兒,而她,微笑著挽著他的手。
原諒我,亦笙,我錯過了靖靖的出生,大概,又要再錯過她的成長了。
原諒我,亦笙,這一世,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原諒我,亦笙,明知這‘亂’世維艱,卻還是想讓你好好活著,代替我的眼睛,看著日本人被趕出中國,看我泱泱中華,終有一日,揚威國際。
原諒我,亦笙,有一句話,我一直知道它的意思,卻從沒有對你說過。
&ne,亦笙,我愛你。
尾聲
窗外,佇立著一棵枝葉繁密的榕樹,綠意深靜。
有微風輕輕的吹過,帶來陣陣鳥鳴和樹枝“沙沙”作響的聲音,與明亮潔淨的陽光一道,點綴著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寧謐午後。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我的眼中,不知何時已藏滿淚水,看著面前這位頭髮‘花’白,卻依舊優雅美麗的‘女’士急聲追問。
老人的眉目之間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寬容平和與皎然氣度,眼中仍帶著些許追憶的微光,似是還沒有從方才那一段塵封的往事中走出來一樣。
“後來啊,她輕輕的開口,眼角似是有些溼潤,“後來,方軍長明白搶回父親的遺體無望,就命令炮兵營,用所剩無幾的炮彈猛轟天馬山據點,將那地皮都炸翻了幾翻,為父親和所有留守官兵進行“鐵葬”,也讓攻上據點的敵人悉數陪葬——所以,我母親後來不肯隨叔叔和祖母一道去臺灣,也不願意與陸叔叔去香港,後來舅舅也寫信來想要接我們過去,她還是不肯,就這樣一直守在衡陽,守著父親,守了一輩子。”
我心底難受,說不出話來。
而老人看著窗外,語氣當中帶著嘆息與恍惚,“其實那個時候,若不是他們把我接回來,若不是見到我,我母親大概早就隨著父親一塊去了。”
她略頓了頓,一面回憶,一面開口道:“我那時候還小,很多事情已經記不清,我只記得祖母不停的說,“小笙,你看看孩子,靖靖還那麼小,”我記得媽媽後來終於抱著我哭了出來,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淚怎麼能有這麼多,又怎麼能哭得讓人的心都跟著揪著,她並不哭出聲來,只是緊緊的抱著我,眼淚一直掉一直掉,從我醒著,到睡著,再醒來——雖然那時我只是個孩子,雖然那是我長大以後一次見她,可是她哭,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忍不住會跟著哭。”
“我那時心想,我媽媽一定是個很愛哭的人,”她慢慢說著,“可你知道嗎,這是我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她哭泣,在這之後,不管境遇怎麼艱難,她都再沒有掉過一次眼淚——甚至後來,在家裡的東西都被抄走,所有的照片信件全部被燒燬,在她被人批鬥,被送去改造的時候,她也沒有掉眼淚,我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有沒有後悔,有沒有傷心,可是我從來沒有聽她說過任何一句抱怨的話。”
我越發的難過起來,忍不住問:“那幅畫呢,那幅畫也沒能留下來嗎?”
“沒有,”老人搖了搖頭,眼中又再帶上了些許追憶的痕跡,“我那個時候忍不住哭了,可是我母親緊緊的抱著我,對我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她說,除了我,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不能承載她對父親的思念,她不需要留下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裡,永遠都在。”
我將臉別過去,縱然這只是過去了的,縱然這只是旁人的事情,可我的心底還是沉甸甸的,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為了這樣一位尊貴的夫人,為了她這樣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