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不說不動,死樣的寂靜膨脹再膨脹,逐漸填塞客房的每寸空間,空氣變得稀薄,大聲呼吸都困難。
一秒,兩秒,初秋的遠雷在遠方隆隆炸開。
原來雨還在下。
迦涅找回自己的呼吸。
“除了你覺得開價太高的藥水,你的其他所有醫療開支——對你來說大概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已經全部付清。”她環視四周,故意讓視線在房間角落褪色剝落的破舊牆紙上停留片刻,並且確保阿洛注意到這個細節。
“不用謝。”
語畢,她轉身離開,鞋跟在外面的走廊木地板上叩得響亮。
腳步聲遠去了,阿洛仍在原地一動不動。
剛才的爭吵又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他在壁爐前屏著氣踱了兩步,忽然追到窗邊。
客房的視野本就不佳,白晝時分也只能勉強看到宅邸正前方的一部分。現在天已經徹底黑了,又下雨,他沒在庭院裡亮燈,近旁更是昏昏一片。
突然冒出的小小光球於是格外明顯,是迦涅隨身攜帶的飄浮魔法燈。
光球主人才露了個影子就又轉身不見了。片刻後,走廊盡頭的門砰地大聲摔上,迦涅撐著傘重新出現。
原來剛才她氣沖沖走得太急,甚至忘了拿傘。
阿洛失笑,唇角卻在勾起的瞬間就壓下去。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迦涅的寶塔形雨傘是濃郁的孔雀藍,光球飄到傘下,傘蓋瑩瑩的像發光的海洋生物,掀開蓋子往下看肯定有蜇人毒刺的那種。
她走得很快,金屬柵欄門切割開宅邸內外,她沒有回頭。
阿洛從窗邊轉身,餐桌上的茶杯靜靜坐著,杯口無力地升起一縷稀薄的熱汽。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仍然攥著臨時來替補的銀盃。不僅一直沒鬆手,他還無意識用力又用力,白銀不夠堅硬,杯壁外側現在留下了四道淺卻明晰的指印。
紅茶還溫熱,但阿洛將兩個杯子還有茶壺裡的東西一口氣倒進了廢水槽。茶杯和茶壺相碰,發出一聲不詳的脆響,拿起來看,雙方卻都依舊完好無損。
阿洛臉色更僵,他拿起迦涅用過的茶杯,也不管這是家裡僅存像樣的那一隻,抬手就要往牆上扔。
茶杯還沒投擲出去,他就猛然收臂。
乍張乍收的動作拉到他肩背的傷口,迦涅在時他刻意忽略的疼痛報復性地襲來。衣服溼淋淋的,織物緊緊扒住面板,痛意成倍加劇。
他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習慣性地立刻收斂表情,而後才想起身邊沒有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