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發問的語調十分平靜,只是這平穩本身也像是一種極力壓抑的偽裝。
迦涅握緊雙拳,強硬地維持立場:“我在陳述事實。母親有自己的訊息渠道,當時也不止一位前輩在逐個追查署名者。我們做得並不夠乾淨,阿涅特·加羅的真實身份曝光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真的有古典學派的大人物知道阿涅特·加羅是誰,‘阿洛·沙亞當年在《十一條宣言》下籤過名’,這件事早該傳遍了。多好的反面事例,”阿洛輕聲笑,“它足以證明我不懂事的時候,就早是個極端分子。”
迦涅沉默地眨動眼睫。
阿洛翹起唇角:“但是並沒有,不是嗎?哪怕是我晉升魔導師的時候,也沒人挖出這件舊事做文章。”
迦涅在黑礁時,千塔城的重大新聞她或許會比其他人更晚知道,但絕不至於一無所知。針對新晉魔導師阿洛·沙亞的熱烈議論和攻訐,確實沒有提及《十一條宣言》。
“伊利斯知道那個假名,但她驅逐我之後嚴格守秘,從未解釋過為什麼和我斷絕師徒關係。告密的人也沒有大肆宣揚。這是個我至今沒想明白的疑點。但如果是你……”
阿洛看向窗外的雨霧。
玻璃蒼白的反光將他的側顏染得有些失真,他的語氣也像是沾染了水汽,潛藏在字句下的情緒變得飄忽、難以捉摸。
“或許你是無心透露的,你告訴伊利斯時也沒想到會有那樣的後果。”
他在為她尋找開脫的藉口嗎?
可她什麼時候需要他開脫?!明明是他自己的選擇讓他在奧西尼家失去立足之地,是他頭也不回地消失,五年沒有任何訊息。
迦涅深吸一口長氣。
阿洛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如果把責任甩到我身上能讓你好受一些,你大可以繼續扮演受害者。但我沒有做的事就是沒有做。”
她直直地望著他,眼睛裡像藏了雪亮的鋒刃,扎人,卻也直奔心臟。她據理力爭……即便沒有理也強詞奪理的時候,都總是這個表情。
或許是傷情多少讓人變得容易感傷,也可能是被突然湧現的回憶衝擊,阿洛詭異地沉默,略微失焦的綠眼睛恍惚地一眨不眨。
“但你不相信我。”迦涅的嘴唇突兀地輕顫了一下,立刻倔強地抿緊。
阿洛回過神,下意識朝她邁出半步,但被她的神態堵在原地:“我——”
迦涅冷硬地搶白:“我只說最後一次,你被逐出奧西尼家和我無關,你相不相信也與我無關。對奧西尼家來說你是背叛者,這點毋庸置疑。於私你是個差勁的朋友,過去五年,我沒有收到你的任何一封信,這也是事實。”
阿洛剛剛抬起的手便落回了身側。
“在我們各自看來,彼此大概都是叛徒。但這些說實話也都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我和你的關係不可能回到從前。”
片刻前還充斥著爭執聲浪的會客廳再次安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