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梁瑛沒有拿捏身份,很是爽利地問道:“不知陛下有何煩惱需要臣弟解決?”
皇帝定定地盯著遠處的一盞紙燈,幽幽問道:“八弟心中可有怨念?”
晉王梁瑛一怔,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笑聲中有著幾許不甘、幾許複雜,還有著一絲絲的釋懷。
皇帝微微抬頭,很是認真地看向晉王梁瑛,一雙看破世間無數事的眸子透著一股別樣的灰色,語氣蕭瑟道:“當日若是八弟成為天下共主,或許就不會出現今時今日的局面,朕也不至於如此勞心勞力。”
晉王梁瑛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徐徐道:“陛下乃是古往今來少有的英主,何必說如此喪氣的話語。若真的有事需要臣弟去做,只需下一道聖旨便是,何必如此作態?”
皇帝嘆了口氣,搖頭道:“若是真的可以如此,朕何需勞煩八弟大駕?”
晉王梁瑛的眉頭微微緊鎖,一字一頓道:“可是涉及上護軍韋國舅?”
皇帝並未開口說話,既不點頭說是,也未搖頭否認。
晉王梁瑛看到皇帝陛下如此作態,對於剛才說出口的猜測更是堅定不移,繼續問道:“朝堂中可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皇帝眼眸流轉,反問道:“八弟不清楚嗎?”
晉王梁瑛一甩衣袖,直挺挺地站在亭中,語氣冷冽道:“既然陛下不相信微臣,何必多此一舉?陛下深夜出宮私會外臣,有違祖制,大是不妥,請早日回宮。”
說罷以後,晉王梁瑛對著皇帝梁亨深深施了一禮,周身上下透著一股冷漠,那是一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皇帝心底顫了一下,君王的尊嚴不允許他去向別人道歉,個人的尊嚴也不允許他如此去做。
畢竟眼前的這個男人既是他的臣子,也是他的手下敗將。
皇帝緩緩站起身來,沉聲道:“既如此,那朕改日再來探望。”
話音落後,皇帝的心彷彿被人吊了起來,他希望自己的八弟晉王殿下可以順著這個臺階下,但他又清楚知道兩人之間的恩怨,所以很是不安。
等了許久,晉王梁瑛終是緩緩說道:“陛下私見外臣,於情理不合、亦不符禮制,還是莫要讓臣為難。”
皇帝陛下的心沉了一下,似是自語似是詢問道:“你還在怨恨朕嗎?”
晉王梁瑛只是冷聲道:“微臣不敢,陛下乃是我大梁的天子,微臣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怨恨陛下。”
皇帝道:“是不敢還是不怨?”
晉王梁瑛只是不言。
皇帝輕輕嘆了口氣,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勉強八弟了,只願八弟日後能夠扶持我梁氏一族,莫要讓天下落到他姓的手中。”
晉王梁瑛微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縷異色,轉瞬間恢復正常,只是對著皇帝微微施了一禮,並不接話。
時間是最好的老師,它能讓一個性格張揚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變成一個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的中年人。
皇帝等了一會兒,未曾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只得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皇帝最後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晉王梁瑛,輕聲道:“夜深了,朕該回宮了。”
晉王梁瑛頗為恭敬地說道:“臣弟恭送陛下。”
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出臺階,卻未等到晉王順著臺階下,饒是帝王心胸寬廣,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皇帝的眼眸中多了一縷怒氣,對著空氣輕哼一聲,大步流星地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