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如夢天境。
這裡雲蒸霧繞,鶴鳴不絕,仙澤充沛,是平日裡神界最為熱鬧之處。神仙們三五成堆的坐在一起,或品茶,或八卦,或打趣。
一棵巨大的桑丘樹矗立在一角,枝葉連成一片,綠蔭繁茂,鬱鬱蔥蔥,就連陽光也穿透不進分毫,樹下陰涼舒適,正是下棋的絕佳之地。
棋桌邊上坐著兩位鶴髮童顏的神君,氣定神閒的下著棋,一身仙澤閃閃,頗具仙風道骨。
其中看上去稍微年輕,灰袍的神君落下一枚棋子後,捋了捋灰白的鬍鬚,開口問道,“聽聞,水神將那若離託付給了清辰宮的澤言帝君了?”
對面白袍神君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略帶嘆息說道,“是啊,不日,她便要羽化了,若離且還年幼,神界裡的大小神仙又都被‘他’招惹過了,誰還願意照看‘他’?”
“可是,帝君避世多年,怎麼會管這檔子事?”又一枚棋子落盤。
白袍神君搖了搖頭,也作不解狀,帝君的心思,豈是他們這些人可以揣度的。
“帝君真是慘吶,攤上了那塊燙手的山芋,不被焚身,也定然涼快不到哪兒去啊!”灰袍神君同情的說著,緊接著又說道,“我聽說澤言帝君最厭煩女子,可惜若離是男子啊,不然真想看看‘他’被刁難的樣子。”嗤笑著,上揚的嘴角連帶著灰白的鬍子抖了抖。
“你別管帝君是否喜歡女子了,看看棋局,你輸了!”白袍神君頗為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說好請我喝百花釀的,可別食言啊!哈哈哈…”
灰袍神君低頭仔細看了看棋盤,棋局玲瓏巧妙,剛剛說話間大意了,偏偏就一子之差,無奈的嘆了口氣,“哎…好吧,好吧,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去吧,倒黴…”
桑丘樹上,繁茂的枝葉後頭,一雙嫩白的手撥開了身前的樹葉,靈氣的眼眸望著走遠的兩位神君的背影,小臉堆滿了怒意,吐掉了嘴裡的狗尾巴草,咒罵一聲,“呸!老不死的東西,敢八卦我的事?信不信我…”
“若離——”
白色紗衣侍女打扮的仙娥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望著樹上的人,“快,芷水上神她,她快不行了…”雙手扶在大腿上,低頭喘著氣,這一路她可是飛的極快,一刻也不敢怠慢。
什麼!若離跳下樹枝,擰著眉頭,二話不說掐訣飛遠。
母神……
水神宮,寢殿內。
秀雅的床榻上,芷水奄奄一息的臥躺著,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一絲痛苦,亦沒有悲傷。為神者,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羽化只是無垠時光裡最好的歸宿。
殿外的若離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裳,她知道母神最喜歡整潔了。踏著步,輕聲走到榻前,蹲下了身子,握住芷水的手,觸手一片冰涼,哪裡還有往日的溫暖,心下不禁一緊。
“母神。”若離輕聲喚道,即便是到了今時今日,母神依然是神界裡最美的神,一點也不像即將羽化的樣子。
聽到聲音後,芷水緩緩掀開眼簾,彷彿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一般,蒼白的臉更顯疲憊,鳳眸裡,氤氳著深深的不捨和不忍。
“離兒…”唇瓣輕啟,氣息微弱。
若離隱了隱眼裡的水汽,含笑說道,“母神竟開這種玩笑,喚蘭夢去尋我,說是你快不行了…”極力隱藏的淚水,卻完全不聽使喚的湧了出來,模糊了雙眼。
芷水吃力的抬起纖細的手,輕擦著若離的淚水,眼裡盡是化不開的疼愛,“莫哭,離兒還聽母神的話嗎?”
“嗯!”抱著她的手,若離哽咽的點了點頭。外面的人都道若離任性到處闖禍,唯有芷水對若離始終如一,沒有責罵,沒有疏離,這也許就是作為母親,能給孩子最溫暖的保護吧。
芷水嘴角微微揚起,無力的說道,“好孩子,一定要記得,母神交代你的事情,女兒身,切勿讓人發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