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縣縣委書記耿復仁在縣委大院裡見到劉勝利後,一看劉勝利陰暗的臉色就知道劉勝利又沒考上,便埋怨劉勝利說:“你這孩子也是的,早幾年上大學興推薦,縣裡兩次推薦你,你都不去,這會沒你的戲了,你倒年年考了!算了,算了,這事以後再說吧!給我打起精神來,我正有事要找你哩。來,來,到我辦公室談!”
劉勝利不知道耿復仁找她有什麼事,順從地跟著耿復仁進了辦公室。
耿書記到辦公室一坐下就問:“勝利,白水溝的點你前年抓過吧?”
劉勝利點點頭:“是我們縣團委的點,怎麼了,耿書記?”
耿復仁虎著臉,不悅地說:“有人反映白水溝颳起了單幹風,把地分下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帶幾個人,組成個工作組,替我跑一趟,搞個調查好不好?”
劉勝利想了想說:“耿書記,我看還是讓陳濤帶隊吧,縣團委書記是他嘛!”
耿復仁擺擺手說:“陳濤這陣子離不開,要幫縣委搞個重要材料,就你帶隊。”
劉勝利只好應了:“那好吧,我儘快去。”
耿復仁說:“不是儘快,是今天,今天就給我下去!勝利啊,現在大家的思想有些亂哩,這一提解放思想,啥烏七八糟的東西都冒出來了,社會主義道路也不想走了,這怎麼得了?!你帶人給我好好查查,白水溝真要把地分下去的話,縣委一定要嚴肅處理!有關情況,直接向我彙報。”
縣委書記這麼重視,劉勝利不敢怠慢了,從耿復仁辦公室一出來,和縣團委書記陳濤通報了一下情況,馬上帶著團委兩個幹事到了白水溝,找了白水溝生產隊隊長王環環。
王環環比劉勝利還小兩歲,原來是白水溝生產隊會計,去年才當的生產隊長。這位青年農民不承認把地分下去了,說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拖著劉勝利和兩個團委幹事在村前村後的坡上坡下四處看,嘴裡還一直咕嚕:“全是胡說嘛,你們自己看嘛,誰把地分了?這一片連一片的,哪裡有記號?也不想想,縣上抓得那麼緊,誰還敢走資本主義道路?劉書記,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麼?你和陳濤帶工作組來過幾次的,一住就是幾個月!”
劉勝利問:“那咋有人告上去了?不告上去耿書記會讓我們來查嗎?”
王環環說:“這還用問?肯定是階級敵人破壞大好形勢嘛!”衝著劉勝利苦苦一笑,又說,“劉書記,我的劉大姐,你是下鄉知青,早晚總要回城的,要我說,您哪,這次還是得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呀!”
劉勝利對王環環的印象一直不錯,也不想深究下去,便說:“環環,真沒這事就算了,我們明天就走,回去向耿書記彙報。”
王環環高興了:“好,好,劉書記,那今晚我們就熱烈歡送你們!”
劉勝利知道白水溝是全公社有名的窮隊,便說:“算了,環環,你也別歡送了,你這一歡送,又要挨家挨戶去收雞蛋,現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知道。”
王環環一把拉住劉勝利:“哎呀,劉書記,我們白水溝的新變化這你就不知道了,由於堅定不移地走社會主義道路,充分調動了社員同志們種田的積極性,我們白水溝今天日子好過多了。你看看這田裡的莊稼長得多好!”
坡上坡下,一片片莊稼確是長勢喜人,讓劉勝利看了心裡為之一動。
晚上這頓飯吃得還真不錯,有雞有鴨子,還有米酒。王環環和生產隊新任會計王小新熱情地勸劉勝利和兩個幹事多吃點,說米酒是自己釀的,雞鴨是自己養的。
看著一桌子菜,劉勝利和兩個幹事有些發愣。
劉勝利說:“環環,小新,我可真沒想到,這年把你們日子真過好了!”
王小新說:“劉書記,這得感謝你們工作組呀!你們一次次對我們進行社會主義教育,割資本主義尾巴,大家的思想覺悟就呼呼地往上提高……”
劉勝利根本不信:“小新,你別說虛的,說點實際的,都採取了什麼措施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我想向縣委好好彙報一下,讓耿書記組織一些同志來參觀一下。”
王環環慌了:“別,別,劉書記,您可千萬別去彙報!您一彙報可就坑死我們了!劉書記,白水溝可是你們團委抓過的點,您哪,也算半個白水溝人了,您就當不知道我們的事好不好?算兄弟我求您了!”
劉勝利益發覺得蹊蹺,吃罷飯,讓兩個幹事到村裡四處一轉,才弄清了事實——王環環真就把隊裡的地分下去了,還不是最近分的,竟是去年他一當隊長就分了,所以日子才好過了。幹事小王的姐姐就嫁在白水溝,據小王的姐姐說,秘密分田包產時,王環環領著大家喝了血酒,發了毒誓,誰也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劉勝利這才明白,白水溝日子好過,竟是因為分田包產。
於是,在白水溝的這一夜,劉勝利失眠了,翻來覆去地想:報上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既然白水溝的實踐已經證明分田包產能調動農民的積極性,能提高農民的生活水平,那麼,縣委就應該讓白水溝試試。於是,連夜爬起來寫了個報告,有意不談白水溝秘密分田的內幕,只向縣委建議試行按戶包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