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甘虔話音落下,眾臣中便有一人站了出來。
“廷尉所言甚是有理,只是今日之場面,不由讓吾想起百年前,孝公與商君欲在秦國變法,甘龍、杜摯等守舊之臣,亦是如此說的吧?”
酈食其笑眯眯的開口。
透過軍隊輪換,他已經在數月前從百越歸來,正好作為趙佗的唇舌,與守舊之臣在這朝堂上來一場辯戰。
甘虔臉色微變。
他是甘茂、甘羅這一族的人,祖上是楚國下蔡人,和孝公時的那個老甘龍可不是一家。
不過同為甘氏,陡然聽到對方提到這個名字,甘虔心頭還是有些不舒服,特別是對方言語中將自己暗貶為甘龍一般的守舊之臣。
他立刻回道:“酈左更所言謬矣,此一時彼一時,今日情況豈能和昔日相比?商君之法在秦已行百年,使得國家強盛,證明了它的用處,既然有用,又豈能輕易更改。”
酈食其抓住對方邏輯漏洞,大笑道:“廷尉說得好啊,此一時彼一時,昔日秦法之所以能讓秦國強盛,乃是因為我大秦彼時正身處諸侯環伺之中,故需要此法強國,以實現與諸侯爭霸的目標,但如今呢?”
“六國已滅,四夷皆平。當今形勢與昔日商君變法時所處的環境大不相同。我大秦如今需要的不是強軍征戰,而是保境安民,使天下黔首康定,萬民和樂。所以在這個時候舊的秦法已經不太符合當前的情況,需要變更!”
甘虔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酈食其這位舌戰高手可不給他機會,立刻氣勢洶洶,發動了兇猛的連環攻勢。
酈食其朗聲道:“昔日商君言常人安於故習,學者溺於所聞。此兩者,所以居官而守法,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智者作法,而愚者制焉,賢者更禮,而不肖者拘焉。”
“商君又言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禮、法以時而定,制、令各順其宜。治世不一道,便國不必法古!”
酈食其口中唾沫噴吐,對著甘虔以及朝中諸臣道:“諸位對於此商君之言,可有感觸乎?”
“鎮國侯今日欲要更法,正是遵循昔日商君所言,禮、法以時而定,根據實際情況來制定符合國勢的律法。法者,應與時俱進,這才是真正的法之精神。君等抱殘守缺,言不可更法之事,所行豈不和昔日阻礙變法之甘、杜之徒等同乎!”
“商君言便國不必法古,如今爾等正是在法古啊!”
酈食其有趙佗為他撐腰,火力全開,言辭激烈,直接將所有想要阻礙變法的人全部劃到了甘龍、杜摯之列。
只有他和趙佗這種欲要變法的人,才是真正的商君繼承者。
甘虔及諸法家門徒頓時漲的臉色通紅,怎麼轉眼之間,他們就被打成了守舊之徒,這頂大帽子他們真是戴不起啊。
酈食其乃是靠著一條長舌,說降齊王舉國投降的舌辯高手,如今以言辭壓制對方後,又當眾大談秦國舊法對於天下統一後造成的桎梏和不利,暢言變法的好處。
他對此早有準備,說話引經據典,鞭辟入裡,聽的人連連點頭。
而今日遭受突然襲擊的法家門徒則沒有提前準備,被打的措手不及,在言論交鋒上完全不是對手。
整個朝堂,基本就成了酈食其一個人的舞臺。
“專業的事情,果然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
趙佗眼中笑意更甚,論口才,這天下恐怕沒幾個人是酈食其的對手。
就連二世皇帝都聽得連連點頭。
許多公卿也被說動,認識到了舊法的弊端,以及變法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