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維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偌大的皇宮裡閒逛,身邊跟著一群老宦,向他講解各件物品的來歷,只要是與梁朝有關,他都會駐足欣賞,然後命人小心保護。
“大梁未亡,只是一時衰落,終將重振。”他常常唸叨這句話,不許任何人對此發表意見,哪怕是順著他說也不行,在一名不識趣的宦者被砍頭之後,果然再沒人敢接話。
西京拜見單于之行,馬維沒有得到特殊的禮遇,與一群來歷不明的王侯、將帥、頭領站在一起,在帳篷外面磕頭跪拜,事後也沒有得到單獨召見,單于當眾對他說:“梁王替我守好東都,若是再有一絲損壞,拿你是問。”
馬維當時面紅耳赤,唯唯諾諾,不敢辯解一個字。
在那之後,他總覺得周圍的人在嘲笑自己,因此一得機會就請求離開,帶人返回東都。
回程途中,他遇見了郭時風。
郭時風從江東趕來,路途遙遠,比別人晚了幾天。
馬維提醒郭時風:“寧可不去,也不可晚去,單于是個極嚴厲的人,寧王沒有親至,就會令他不滿,郭兄偏偏去得又晚,怕是不會有好結果。”
郭時風卻必須要去,“身負重責,只好硬著頭皮走一趟。待我回返江東時,必要去東都拜見梁王。”
馬維以為這只是一句空話,沒想到回到東都沒幾天,郭時風就從西京跟來。
馬維在大殿裡召見故友,這裡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將自己看中的梁朝舊物一件件搬過來,沒事的時候,他就在其中游覽,恨不得一直住在裡面。
郭時風穿過一排排的屏風、燭臺、椅榻,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擺件,在宦者的示意下停步,遠遠地跪下磕頭,口稱:“臣郭時風叩見梁王。”
馬維輕輕地嘆息一聲,“郭兄故人,不必行此大禮,起身,賜座。”
雖然大殿裡擺著各式各樣的座椅,宦者搬來的卻是一張尋常的凳子,郭時風坐下之後,必須仰頭才能看見寶座上的梁王。
兩人寒暄幾句,郭時風笑道:“我進城時,見街上行人如織,鋪旗招展,東都至少恢復七八成元氣,皆是梁王之功也。”
“的確增加些人口,勉強恢復三四成吧,哪有七八成?”
“梁王過謙,我這一路走來,洛州十室九空,甚至整座城池遭到廢棄,路上行人卻不少,家家扶老攜幼,都說天下之大,唯有東都可以投奔。”
明知這是奉承話,馬維還是露出笑容,“帝王視百姓如兒女,百姓若來投奔,我當然不會拒絕。”
“說到兒女,梁王的兩位王子應該很大了吧?”
“最大的十多歲了,還有兩個未滿週歲。”
“梁王又添貴子,恭喜。”郭時風起身賀道。
“單于對郭兄和寧王沒有生氣?”馬維不想再聊閒話。
“開始是有些生氣,命人給我帶上枷鎖,在我獻上江東郡縣圖籍之後,單于轉而高興,請我喝酒,問了許多江東的事情。”
“嘿,寧王總是先人一步:最先遞降書、最早獻圖籍,他自己怎麼不去西京?單于會更高興。”
“寧王遲遲未能平定江東郡縣,實在是脫不開身。”
馬維冷冷地說:“我與郭兄多年交情,在我面前,郭兄何必撒謊。”
“不敢,寧王真的是脫不開身。”郭時風笑道。
馬維起身,走下臺階,郭時風急忙起身相迎。
“郭兄認得大梁的這些寶物嗎?”
“出身貧賤,哪有機緣認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