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遠!”
客棧中,葉藕桐抬頭看見走進來的陳三郎,下意識叫喊出聲,驚喜的表情在臉上湧現。
“你去哪兒了?”
陳三郎微微一笑:“就在京城轉了轉。”
葉藕桐一跺腳:“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哎呦,叫我說什麼好……”
難以理解陳三郎的行徑表現:士子踏上科舉路,一步一個坎,不說披荊斬棘,但每一關卡都備受考驗,耗費心神。當考過會試,當上貢士,總算熬出了頭——也只是熬出頭而已。
科舉所為何事?
除了名望,更多的卻是藉此踏上仕途。
說白了,考科舉,本質上就是為了當官。因為環境條件制約,沒有功名,不得官身,限制得很死。縱然存在花錢買官的情況,但那個是特殊例子,沒有功名打底,買到的也只是低層次的官階,而或幹脆便是“吏”,不入流。
可以說,趟過科舉路,僅僅是拿到了敲門磚罷了,後面的路遠且艱辛。
與科舉相比,仕途狀況截然不同。考試做文章,雖然耗損精神,但相對純粹,可仕途爾虞我詐,殺人不見血,講究的東西複雜無比。其中甚為重要的,便是交際人情,打點應酬。
若說科舉側重於個人才華,仿如清流;那仕途重點就在於背景人脈,如同大染缸。尤其對於一些出身單薄的人來說,後天的人脈積累不可或缺。否則的話,哪怕考得狀元,不會做人也是白搭,根本無法在官場有所作為。
這是鐵一般的規律。
故而絕大部分士子在考過科舉之後,無論是鄉試、而或會試等,都會進行站隊,形成結盟式的圈子,並且積極結納拜會座師——同窗同榜,以及座師,都是一筆寶貴的人情資産,利用得好,如魚得水;反之,要是格格不入,不合群,就容易被孤立,孤獨無助。
在葉藕桐看來,喜歡獨來獨往的陳三郎便是後者,白白浪費如此好的機會。堂堂會元,會試之首,這份名聲可不同尋常,能得到不少勢力青睞。陳三郎倒好,考完試就不知跑哪兒去了,連公榜都不曾露臉。這段時日,不少人紛紛在打探陳三郎行蹤,要請他赴宴,關鍵是根本找不到人。
葉藕桐身為江南才子,有文人傲氣,但分場合情況。而陳三郎卻是典型一刀切,玩失蹤,太不同尋常。故而開始的時候,葉藕桐以為陳三郎出了意外,可眼下看來,好端端的,一點事兒沒有,倒真像是在城裡玩耍去了。
於是語重心長地道:“道遠,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說。”
“不可否認你是才子,但依愚兄看,你亦非寄情山水者,亦非持才傲物者,亦非不通世故者。既然如此,為何考完會試便不見蹤影呢?”
大大的問號在心頭翻騰,不問出來,睡不著覺。
陳三郎反問:“我現在不是來了嗎?沒有錯過殿試。”
“殿試是一回事,會試是另一回事。你知道旁人是怎麼說你的嗎?風評如刀,不可不在意。況且,人情似飯,不可不做呀。”
風評如刀,人情似飯,概括得深刻。
葉藕桐出身書香門第,這等家教,絕非只是把子弟培養成書呆子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