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眯了眯眼,他明確對方的意思,也能理解領悟。只是他自有道理,就算沒有遭受正陽道長的秘法襲殺,他也要低調行事,不願與京城局勢拉扯太大的因果關系。
因為大勢,因為某些顧慮。
陳三郎當前所想的就是盡快考完殿試,離開長安。風評如刀,流於表面;人情似飯,但若果飯是餿的呢?
這樣的飯吃下去的話,恐怕無益有害。
長安貌似平定,但見識過元文昌的霸道威風後,陳三郎很明確地意識到,割據動亂不可避免。如此趨勢之下,花費偌大精力在京城鑽營人情,並不明智。長安勢力龍盤虎踞,山頭林立,一旦站錯隊,立刻就會淪為炮灰,死得比誰都快。
不過這些話,斷然不能跟葉藕桐說的,流傳出去,便是“大逆不道”。況且,葉藕桐也不會相信。
“多謝葉兄提點。”
見他神色淡然,分明只是客套,葉藕桐嘆了口氣,卻也勉強不得:也罷,很多事情非經歷一番不得明悟,且讓陳三郎出仕後有所遭遇,其大概便會轉過彎來。只是可惜,如此的錦繡才華……
對於陳三郎的才學,葉藕桐頗為敬佩,不說連中兩元,便是那一首《水調歌頭》,便足矣。
回到內城客棧,還是住在原來會試前的房間。
會元歸來的訊息很快傳開,有不少同榜貢士前來拜訪,不鹹不淡地聚了聚。這等正常的禮儀交往,無可厚非。至於外面送來的請柬,卻一概不接,只推說要專心備考殿試,敷衍過去。
殿試過程,形式大於內容,何須刻苦備考?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推諉之詞,因此招惹到些不快。覺得陳三郎在故作姿態,扮清高,不識抬舉。
陳三郎哪裡理會?
與七王爺相比,這些門路算得什麼?
當然,這個時刻,七王爺他們是絕不會輕易拉攏新科貢士的。
此乃大忌。
即使有心拉攏,也會拐彎抹角,透過其他門路來,委託別人出面。比如說陳三郎剛進長安的時候,預先支付客棧消費等,都是借用了別人的名義來做。
如今前來邀請陳三郎赴宴的人中,也有七王爺的委託人在。之前陳三郎只是個舉人,有潛力,但前景還不夠明朗。當一舉考過會試,並且是會元時,身份地位躍然上一個臺階,便有值得拉攏的本錢了。
無奈陳三郎不管對誰,卻都是很平和地拒絕,油鹽不進。若來客不死心,依然勸說不已,他幹脆便捧起一卷書來,琅琅閱讀。
這一招果然靈妙,說客見狀,只能苦笑著告辭而去。
陳三郎的姿態不是秘密,傳揚出去,風評不一。有人覺得他清高,容易得罪人;有人說他有風骨,當為楷模;還有一個議論觀點,是覺得陳三郎在故意吊高來賣,奇貨可居……
傳到最後,反倒是第三個觀點佔據了上風,被諸多人認同。
“渭水釣利,桐江釣名”,所謂“名流狂士”,往往都是如此做派。畢竟如果真得視功名利祿如糞土,那還來考什麼科舉?直接在家裡種點梅樹,養點鶴,就此過一輩子得了。
相通這一層,諸多貢士恍然大悟,居然也紛紛學起來,變得矜持,再不隨隨便便地被人一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