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釗接過書本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她便歡歡喜喜地拽著他的衣袖,笑道:“我跟雲珊出去散散心,你就在這裡幫我雕一隻小兔子好不好?”
他含笑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地溫聲道:“好。”
蘇瑗在床上躺了許久,此時雖然身子依舊無力,可看到御花園裡的馥郁芳菲,心情卻是好了許多。雲珊怕她走不穩路,便在一旁扶著她,兩個人沿著太液池走了走,又一路往景春殿走去,快到宮門前時,雲珊的腳步滯了滯,拉住她道:“阿瑗,我看你今日氣色很好,不如我陪你去暢音閣聽曲子罷?”
蘇瑗沉默半晌,對她笑了笑:“你愈是這樣遮掩,我就愈會疑心。”
見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雲珊別無他法,只得陪著她走進正殿坐下,何御醫早就得了吩咐候在裡頭,見她們進來了,連忙行了個禮,隨即便把頭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蘇瑗一眼。
正殿內一時間寂靜得可怕,還是蘇瑗率先開了口:“何御醫別跪著了,起來吧。”見他猶豫不決,又道:“我向來就不喜歡人家跪著跟我說話,你起來吧。”
何御醫這才謝了恩站起身來,只是仍舊不敢看蘇瑗的眼睛:“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他從走進景春殿的那一刻,心裡就泛起微弱的不安,誰不知道這位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心尖子,她若是鳳體有恙,陛下早就將整個御醫署的人宣進朝陽殿裡,怎麼會在一個昭容的宮裡見自己?他這幾日與方御醫一同苦讀醫術,試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子,卻依舊解不了她體內的毒,不知為何,他隱隱約約地覺得,今日皇后召見自己,為的就是這件事。正當他心緒不寧時,耳邊卻響起了清越動聽的聲音:
“何御醫,本宮的身子究竟如何,望你坦誠相告。”
見他猛然抬起頭來,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震驚和惶恐,蘇瑗心裡更明白了幾分,當日三嫂嫂寫給她的信中,雖然十分含糊,但她亦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再加上這幾日御醫一日三次地來號脈,又熬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藥,更讓她覺得好生奇怪:明明已經好了,怎麼還要喝藥呢?
她每次問裴釗,卻又被他不動聲色地遮掩過去,端娘與童和那樣精明,可她依舊能從他們的神色間察覺到不對勁,而方才雲珊的有意阻攔,更讓她確信了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
或許她的身子根本就沒有好,甚至......還有些嚴重。
何御醫自蘇瑗問出那句話後,便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裴釗的吩咐,下意識地想要遮掩過去:“娘娘的身子只是有些虛弱,下官......”
“你不用騙我。”蘇瑗定定地看著他:“無論是甚麼,你只管說便是了,我絕不會告訴陛下,更不會給你帶來麻煩,我只想知道,我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她見何御醫仍是一副猶豫不決不敢說話的樣子,只得擺出皇后的威嚴來:“本宮再問你一次,你是說還是不說?”
果不其然,那何御醫抖了抖,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來,咬牙道:“皇后娘娘容稟。”
自蘇瑗回宮那一日起,他便領了安胎御醫的職,對這位皇后娘娘的性子多少也瞭解幾分,在他心中,皇后是一個十分親和的人,或許是因為她年紀尚小,偶爾還會說出一些略顯稚嫩的玩笑話。他早就知道陛下對皇后的看重,是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心中多有惶恐,正是因為皇后待他和方御醫都十分隨和,才讓他的恐慌消去了大半。
而現在,她端坐在上首,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口吻同他說話,那神色竟與陛下有幾分相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皇后,心中更加不安,只得無可奈何地將事情細細說給她聽,他一面說著一面抬眼打量蘇瑗的神色,尋常的人,倘若知道自己已經毒如骨髓命不久矣,哪一個不是又哭又鬧,更何況還是恩寵無限的皇后?可讓他詫異的是,蘇瑗臉上連一絲悲色都看不到,反而十分平靜地問了他一句:
“本宮還能活多久?”
他心中不忍,卻也只能老老實實道:“回娘娘,下官只能向娘娘保證,只要您放寬心,每日按時服用藥湯,下官可保您三年安康。”
雲珊一聽臉色登時大變,之前她雖然知道蘇瑗的身子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好,可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已經嚴重至此,當下便怒道:“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