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宮娥嚇得腿一軟,幾乎癱在地上,端娘不再理會她們,只對蘇瑗低聲道:“娘娘,這兩個丫頭不懂事,娘娘不要生氣。午膳的時辰快到了,奴婢伺候娘娘回朝陽殿罷。”
蘇瑗一反常態地甩開了端孃的手,只定定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宮娥:“你繼續說,蘇相怎麼了?”
那小宮娥早就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見蘇瑗一直在追問,倒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道:“回娘娘,奴婢的弟弟在童公公手下當差,平日裡多少也長了些見識,昨夜他來看望奴婢,閒聊的時候無意中說起......”她避開端娘嚴厲的注視,眼淚汪汪地看著蘇瑗:
“德王此番謀反,蘇相替他說了不少好話,似乎......似乎還將先帝的甚麼信物搬出來力保德王,可是如今德王已經被關押在羈候所,奴婢的弟弟說......說他聽到很多大人都在議論,說是蘇相站錯了隊,只怕是......”
“住口!”端娘厲聲呵止了小宮娥的說辭,心中甚是不安,因見蘇瑗臉上半分血色也無,便沉著臉吩咐道:“還不快去園子外面讓他們把轎輦送進來!”
“不必了。”她只覺渾渾噩噩,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在這裡站了半天,身子都僵了,走一走也好。”
蘇瑗的聲音輕的好似一縷微風,讓端娘無由來地生出些惶恐來,她連忙牢牢扶住蘇瑗,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安慰道:“娘娘別怕,這些奴才說話向來不分輕重,十句話裡倒有八九句是假話。況且陛下那樣愛重娘娘,即便......”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即便蘇大人有何處做得不妥當,陛下也會網開一面的。”
懷裡的暖爐套著織錦罩子,甚是柔軟溫暖,與冬日裡的氣候交織在一起,倒像是一陣怪異的風,讓人一時燥熱難忍,一時又寒冷刺骨,好生難受。蘇瑗只覺一顆心沉到了極點,根本聽不清端娘在說些甚麼,即便聽清了,也沒有絲毫用處。
不知為何,在聽到那些話的一瞬間,她幾乎是本能般地相信了,蘇家與裴釗之間始終隔著一道鴻溝,力保裴鈺......這實在是太像爹爹的作風,此前她的兩個哥哥做出了那麼多的錯事,裴釗為了她,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讓步了。如今爹爹身為丞相,卻對裴鈺那樣的亂臣賊子如此袒護,更不惜拿出先帝來壓制他,這樣的事情連她都覺得委實過分,裴釗身為皇帝,受萬民朝拜百官敬仰,又如何能輕易放過給人留下話柄?
她這樣喜歡裴釗,怎麼能讓他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妥協和退讓?
端娘見她半晌不說話,臉色已經白如金紙,心中甚是著急,但又不敢表露半分,好容易扶著她走到宮人們等待的地方,便趕緊向手下的人使了個眼色。
裴銘正笑嘻嘻地喂小麻雀吃著點心渣子,見蘇瑗過來了才恍然大悟般地拍一拍腦袋:“皇嫂對不起,是阿銘不好,阿銘光顧著喂小麻雀吃東西了,差點兒把皇嫂忘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湊上去踮起腳拉蘇瑗的手,剛一碰到她的手指就嚇了一跳:“皇嫂的手好涼啊,你是不是很冷?阿銘給你捂一捂好不好!”當下便將蘇瑗的手放到脖頸,用胖乎乎的下巴緊緊夾住給她捂著,可過了半天也不見那手暖和起來,即便是小孩子,也看得出蘇瑗的不對勁,裴銘心裡著急,連說話都帶了哭腔:
“皇嫂你怎麼了?你跟阿銘說說話啊?!”
小娃娃童稚的聲音終於將她的神志稍稍拉回來一些,蘇瑗對裴銘勉強笑笑,見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便安慰道:“我沒有事,只是有些累了,咱們回去吧。”
回到朝陽殿時,午膳已經擺好,裴釗不知是何時起身的,正坐在桌邊安靜地等著他們,站在一旁的童和與端娘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擔憂。蘇瑗反而笑了笑,拉著裴銘坐下,先給他挾了一筷子菜,方對裴釗笑道:
“我看你睡得很香,阿銘又一直鬧著要去走走,所以就先起來了,本來想給你摘枝梅花回來,卻又忘記了,好在阿銘摘了一大捧,待用了午膳給你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