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喧囂次第送進了大慈恩寺,禪房,衛王齋戒的那一間。
二皇子秦焓,現在被稱作衛王,聽著內侍壓低聲音的稟報,沉默不語。
“沈家請到了北渚……
“陛下將禮部、鴻臚寺、竺相和沈信言留在宮中,商議給王爺您迎親的種種事宜,直到宮門即將下鑰才放了他們走。
“宮中布帛採購已近尾聲,似是吳興沈記得中……
“江南傳來訊息,樂安伯和三皇子又將湖州地面上掃了一遍,大小官吏拿下了十幾個。前次陳國公剿匪時跟隨的參將畏罪,咬舌自盡;府尹監押期間中毒身亡。其餘人等盡皆招供,供詞不詳……”
似是停頓了一夜那麼長的時間之後,衛王略帶苦澀的聲音響起:“就沒有什麼好訊息麼?”
內侍囁嚅了片刻,方輕聲道:“新羅公主已至洪福寺休憩,果如陛下要求,溫柔貌美,端雅大方。且熟悉漢文,聽說讀寫都極流利。”
衛王自嘲地一笑,道:“好上天又有什麼用?她還真能把新羅的兵士借給我用不成?娶了她,我跟那把椅子就徹底沒有緣分了。”
自秦漢大一統一來,從未聽說過哪一朝的正宮皇後娘娘是外族人的。
內侍不知道該怎麼勸,半晌,輕輕喟嘆一聲,道:“夜深了,殿下休息吧。明日五鼓就要起身去郊迎了。”
衛王站了起來,道:“趁著夜深,寺裡僧眾都睡下,沒人瞧我的熱鬧,我出去走走。”
內侍忙道:“奴婢陪著殿下罷。”
衛王本待拒絕,想了想,又點點頭:“嗯。”
大慈恩寺的雁塔月夜是極著名的景緻。
今日適逢十五。
淡薄的圓月高高地懸在雁塔的頂上,清冷的光輝灑下,像是給整個雁塔、乃至整座大慈恩寺,都披上了一層薄紗。讓人窺不破、看不透這塵世間究竟隱藏了多少隱秘的心事,和罪惡。
衛王不再強求自己,微跛的右足雖然點地時還是有些別扭,看上去卻沒有那麼明顯——至少不會讓他的身子歪到令人側目。
“其實有時候晃一晃,看到的景緻的確與常人不同。”衛王突生感慨。
內侍不敢接這個口,想了想,問:“殿下去看雁塔?還是去看二聖三絕碑?”
“二聖三絕碑?”衛王眉梢一動,“不是說那個佟靜姝便在那裡撞見了沈二和她表哥私會?”
內侍也跟著他笑:“哪有那麼回事?不過是遇上了說兩句話,佟靜姝想壞了沈二名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