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 外頭傳來一個粗嘎的聲音, 緊接著房門被敲響, “徐娘子,屬下送飯菜過來了。”
阿錦揚聲道:“進來吧。”
門‘吱呀’的一聲被從外頭推進來了,阿錦抬頭一看, 是個糙漢,手裡頭端著簡單的羊肉湯並幾張蒸餅,另有一道葷菜和一道素菜。
“你們首領呢?怎麼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阿錦問他。
“首領有要事要處理, 所以暫時不能前來,貴客見諒。”大漢把東西擱置在桌上, 人長得五大三粗的, 說話倒是滴水不漏, 聽見阿錦問話還好脾氣的笑了笑,“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某先下去了, 這位娘子的藥還沒熬呢。”他指了指季嬋。
“行, 那你下去吧。”阿錦點點頭, 對方拱手行了個禮,出去的時候還順便把門帶上了。
阿錦拉了拉門,木板晃動了幾下, 卻並沒有要開啟的意思, 她往回走,對季嬋說,“門被鎖住了, 這些個土匪,原來還是防著我們的!”
季嬋糾正道:“是水匪。”
阿錦噎了一下,“不重要。”她嘆了嘆氣,“看來還是不信任我們,打算先把我們拘禁在這裡,等他調查完咱們也該倒黴了,恆明子那個小子……”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季嬋漸漸聽不見了。
“有辦法嗎?”季嬋問。
阿錦看了看季嬋手臂上的傷,又想起被另外安置在其他廂房的劉、林兩位管事,覺得頭頓時大了不止一倍,卻也只能先安撫住季嬋,“當然有辦法,等你一養好傷,我就能帶你們出去。”
季嬋隱約察覺出她的言不由衷,只是如今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暫時這樣了。同一時間,兩個人為了不讓對方擔心,都接受了這個謊言。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嚴府已經忙碌了起來,滿載貨物的車馬堵住門口,健僕們正在從上面卸貨。
管事撣了撣袍子上的灰,眼睛緊盯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但凡有的動作重了,或是走得稍慢了些,都會受到他的呵斥,“小心些!弄壞了一件定然罰你們去做田奴。”田奴的勞作要更加繁重,累死幾個也是常見的,雖說都是些暗地裡的事,但是健僕們也有自己的小道訊息,聞言都為之一凜,只能咬牙強撐,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管事揹著手,雖說背有些佝僂,頭發也發白,但卻沒人敢頂嘴欺老,他眼角餘光一掃,叫住了一個正提著籃子,往府裡走的婢子。
“阿雀,等等。”
“奴在。”名叫做阿雀的婢子停住腳步,神色怯弱得低著頭,她的手緊緊攥著籃柄,素淡的袖子半卷,露出滿是各種傷痕的面板,指腹磨出了繭子,風拂過發絲,露出額角一處醜陋的疤痕。
“你怎麼出來了?”管事的看了看她的手和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心裡暗嘆了一聲,實在無法想象面前這個叫做阿雀的姑娘實際上才只有二十來歲,然而誰讓她曾經的主子得罪過大娘子呢?而且那位妾室帶著嚴府諸多財物重要文書出逃,更是惹怒了大娘子,找不著正主,她們這些僕人收到殃魚之災也是自然,誰都救不了的。
“鶯兒讓奴幫她偷偷帶盒胭脂,奴也不想的……奴下次不敢了。”阿雀後退兩步,兩眼盈滿了淚水,面前的老者是既是嚴府的大管事,同時也是大娘子的心腹,她不敢騙他。
管事掀開她菜籃子裡頭的果蔬,果然在下面看到了一盒胭脂,他將木盒拿了出來,面無表情的冷哼一聲,“妾娘子身邊的女婢而已,竟然也敢無視府裡頭的規矩,最近大娘子找不到由頭治她,現在倒是剛打了瞌睡就送來枕頭,這一番殺雞儆猴也好給府裡其他不長眼的見識見識!”複又轉頭看阿雀,揮揮手讓她下去,“這裡沒你的事了,回膳房待著,日後不準隨意出入府門。”
阿雀應了一聲,似乎很害怕的腳步匆匆,然而那一雙眼卻是半斂著。鶯兒對她呼來喝去,但凡有一點不滿意的就偷偷掐她。她的主子最近得了寵在府裡頭也是囂張跋扈,大娘子恨急,早就想整治,如今這一點小事盡夠了,府裡怕是要又鬧上一陣,而自己也能落得個清淨和安穩了。
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大管事轉回頭,只見一隊兵卒並列而來,約有四五十人,個個握戟配刀,領頭的馬上騎士很是眼熟,大管事仔細一瞧,認出了對方乃是方刺史手下的一名軍將,立馬迎了上去。
“賴公安好,今個兒怎麼到這兒來了?”明明年紀比軍將要大了近乎一倍,大管事還是一臉諂媚。這是地位上的差距,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改變。他扭眼去看剛從馬車上下來的俞修,問,“不知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