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人只要虔誠地懺悔,神就會寬恕她所犯的一切罪行,這是真的嗎?
市中心的天主大教堂最近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裹著一身純黑的頭蓬,整張臉掩蓋在鬥篷巨大的帽子裡,依稀能夠根據身材辨認出這是女人。她每每到來都是在午夜零時,獨自一個人坐在教堂的一角,一坐就是一整晚,第二天天亮了,她便再不見蹤影。
教堂的神父說這或許是惡魔,又或許只是一個想要尋求上帝寬恕的可憐家夥。
對於無神輝夜而言,來這個地方只是為了尋求心靈的自我救贖。聽起來有些自欺欺人,她的殺戮太重,連帶著靈魂都沾染了血腥的味道。對於像她這樣的人而言,他們都不知道未來即將面臨什麼,或許有時候只是迫不得已。
裡克特叔叔說,血族殘餘的那些貴族,將她當做洪水猛獸,談之色變,甚至有些人私底下聯絡了血族獵人想要她的命……
要殺她麼,輝夜覺得,這些人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她犯了這麼深的罪孽,真的可能被上帝救贖嗎?她不知道,但她想,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也好,總還要試一試的。
萬一呢?
萬一成功了呢?
曾經的她總在想著,既然白晝把他們從世界中剝離,那她便不會憐惜地在永夜中沾著鮮血走下去,犯下一切罪惡,祭奠曾經的自己。精心設計的軌跡只是為了年幼時被黑暗吞噬的記憶和給對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他們用那些無辜的生命祭祀著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還有這漫漫的暗夜之旅。
逆卷修曾經對她說: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是人生,不是愛情。
輝夜想,他們之間的愛情,其實算是畸形的吧?或許連修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究竟喜歡她什麼,或許他只是喜歡對她的“喜歡”,因為年少時的執著,因為這是他迄今唯一的精神支柱,所以他才不肯放手,執拗地說著“喜歡”,執拗地告訴她他愛她。
但即使是這樣的愛情,她也想要在陽光下正常一次——如果神能夠寬恕的話。
教堂裡的牧師說,她是個可憐的人兒,也很可悲,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救贖不是在罪惡中得到解脫,而是對生活的徹底肯定,包括其中的痛苦,折磨和荒誕。
輝夜心頭一滯,口中不知為何泛起陣陣苦澀,她將牧師的話轉告給逆卷修,她不知道她該怎麼做,或許只是無望中想在對方那裡尋求些許的慰藉,他們相愛,因為他們相同,也見過彼此最不堪的時候,他們是這世間最瞭解彼此的。
逆卷修不在地揚唇,對她說:“錯就錯吧,讓我錯到死,別再講什麼大道理。”
我們被慾望驅使著種下惡因,卻不曾想一個惡因連鎖出的一千萬個惡果,在逆卷修看來,她的懺悔其實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救贖?寬容?這麼可笑的字眼還是不要提及的好。他雖然答應了她助她轉世,但他打從心底接受不了她打的決定,他理解她的想法,但他無法接受。
她一定能變成人嗎?一定轉世輪回嗎?轉世後的她還是她嗎?
她似乎永遠都在追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輝夜也是清楚修的想法的,但他們彼此誰也不說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她之前說的,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畸形的,或許這並不是愛,這是靈魂上的相互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