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的時候,阮妙菱被屋子裡壓抑的空氣給悶醒了,問兒睡在碧紗櫥,本來淺眠的她今天睡得格外酣甜,阮妙菱趿鞋下地了,問兒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
茶壺裡還有些尚有餘溫的水,阮妙菱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嚕下肚,胸口好像開了一道口子,氣兒也順了。
可屋內還是憋悶,她便走去把窗子的插梢撥開,外面的涼風一下子流進來。
阮妙菱做這戲並沒有剋制的弄出大聲響,饒是這樣,問兒仍睡得很沉,她便輕輕拉開門進到碧紗櫥,手裡擎著一盞微弱的蜜蠟蠟燭。
問兒側躺面向裡面,若在平時聽見阮妙菱屋裡掉了顆珠子早就醒了,阮妙菱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床頭有個東西閃了閃。
問兒舞刀弄棍,手難免會比別的丫鬟糙些,阮妙菱就針對她的情況,專門給她做了一盒搽手的嫩膚膏,就裝在白瓷瓶裡。
阮妙菱過去拿起白瓷瓶輕輕嗅了一下,熟悉的味道撲鼻,她飛快蓋上,然後狠狠往手臂上擰了一圈。
“難怪……”阮妙菱握著白瓷瓶回屋,在博古架上找到了真正的嫩膚膏。
許是兔月打掃屋子時見到這個瓷瓶,誤認為是她的東西,便給收了進來。
這可是東方亮給她的《東方毒譜》裡的香歇凝露,外表看著和一般的嫩膚膏沒什麼兩樣,但如果塗抹到身上,如同吃了一壺蒙汗藥。
阮妙菱把瓷瓶放到一架制好的毒藥瓶罐中,取來一張桃花粉的箋子裁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貼在瓷瓶上。
博古架上的罐子有貼杏黃、鵝黃、橘子黃等一類顏色的箋子,都是口服,貼粉色箋子的就只能外抹,根據顏色的深淺又分塗抹的部位,如果誤把抹下面的藥去抹臉抹嘴……
她記得《東方毒譜》的原話是“輕則生痘瘡,重則爛臉”,原文下還附贈一個狂放不羈的笑臉,頗有嘲笑的意思。
幸好問兒運氣好,只需要矇頭睡一覺就沒事了。
“誰在那裡?”
博古架輕微的晃動了一下,阮妙菱立時警覺,眼睛左右轉動,忽然發現方才她只開了一小半的窗子,竟然開啟到能容一個人透過!
“是我。”
話音十分衰弱無力。
阮妙菱緊繃的心聽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陡然一鬆。
鼻尖嗅到一股濃烈的腥味,她忙擎著蠟燭繞到博古架後方,不由被嚇了一跳。
只見徐元單肘撐在靠牆的黑漆櫥櫃上,另一隻手扶著博古架的稜角,腹部的鮮血不住的往外滲透,啪嗒啪嗒滴在地面。
“別動。”
阮妙菱制住徐元將要撤開的手,將蠟燭擱到櫥櫃上固定,有條不紊脫下披在肩上的棉質披帛,捂在徐元腹部的傷口上。
她也顧不上問他這個時候怎麼帶著那麼嚴重的傷到這裡,只想著再不止血,徐元恐怕活不過今晚。
“你撐著點,我扶你到亮一點的地方。”阮妙菱矮下身,把徐元撐在櫥櫃上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徐元想是擔心自己身子重,壓著她,儘量撐著身體。
所以這一小段路,阮妙菱走得不是很累,但後背也出了一層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