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不會騙我,但他會被別人騙啊,我爹就是其中之一。”陸鉞坐得端端正正,管事一絲不苟地站在不遠處,眼神時而飄忽時而聚焦,陸鉞扯扯東郭墨的袖子示意他湊近點。
“其實我娘是被我爹殺死的……”
證據呢?
東郭墨的院子並不遠,但回房這一路上他卻覺得雙腳格外沉重,提不起放不下。
家族沒落,東郭家被滅門,他因為在外野遊逃過一劫,誰想歸晉途中路過柳州時突然被一股背後勢力誣陷入獄。他因此誤了佳期,一心牽掛的芸妹嫁給了陸堇。
他本以為這次來平陽能夠見芸妹一面,所以時常在守備府四處晃盪,裝孫子逗樂陸堇逗樂眾人,誰想竟得到這麼一個答案!
“芸妹……呃……呃……”
東郭墨蹲在草叢邊十指插入髮絲間,指節彎曲泛白,喉間不住發出“呃,呃”的短音。
跟蹤他的管事隱在假山後面無表情,東郭先生或許又在和螻蟻對話,真是沒一天正經……
管事走後,臉埋在草叢中的東郭墨抬起頭,鬢邊耷拉著幾縷狼狽的髮絲,眸色沉如深淵。
僕人路過笑著隨口問了一句:“東郭先生這回哭誰呢?是被蟲子撐死的小鳥,還是被蜜甜死的螻蟻?”
東郭墨大咧咧仰倒在樹根上,牽起大袖扇啊扇,“哭秋風。”
“哦,秋風有啥可哭的?”
他嘖嘖兩聲,道:“秋風不比冬夏風惡,不比春風暖,不冷不熱兩頭不是人……”
太悲觀了,僕人摸摸後頸不知該怎麼勸。東郭先生時常這樣瘋瘋癲癲,人前撒潑打滾兒,人後哭哭啼啼戲還不少,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才是正常的。
守備大人怎麼會接受這樣的門客?
……
“大家閨秀不都是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寒十四吃著從小孩子手裡哄來的糖葫蘆,另一隻手勾著一個硃紅的百寶囊,兩眼看著阮妙菱在一眾丫鬟婆子眾星拱月的簇擁下進了令陽長公主府上。
初五道:“阮三小姐是將門之後,家裡沒那麼多規矩。”
街上不斷有人從他們身邊擦過去,眼神有意無意在他們腰間停留一會兒,初五道:“最近咱們還是少在外面晃悠,我覺著他們看咱倆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寒十四吃得滿嘴糖碴子,噘嘴道:“不回去,都怪三小姐幹什麼不好,非要給三德修戲樓,整天噹噹鏘鏘吵死了!早知道當時不去守備府偷陸小公子的百寶囊,直接把三德的官袍拿去扔在六隱山……”
“嗷——”
寒十四偏頭瞪掐他的初五,初五環顧周圍低聲責備道:“生怕他們不知道是咱們去夜探軍營嗎,再嚷嚷全城的人都該知道了!”
寒十四不服氣,“知道了又怎樣!咱們一沒放火燒山,二沒扔百寶囊,要不是半路殺出那兩個人……”
他至今都沒弄明白那晚在陸堇軍營附近撞上的黑衣人是誰,搶百寶囊不說,還想要他和初五的性命!
“這種事不要在外面講,你有沒有發現街上的兵丁突然多了,而且每走過一個都會多看咱們兩眼?”初五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咱們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