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杯水給我。”
“哦,好。”
我倒了杯水端過去,師公的唇微微發乾泛白,整象一張薄綿紙剪出來的紙人。
我把杯子接過去,擰了巾帕來,師公擦了一把臉。他用力過度,臉上呈現出一點淡淡的血色,看起來彷彿精神了些。
“你怎麼在這兒?”他看了一眼窗外:“我昏睡了多久?”
“沒多久。”
師公沒有說話,他靠在床頭,闔著眼假寐。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的眉毛舒展淡雅,象是畫上去的。睫毛濃黑而長,因為膚色白皙,所以愈顯得濃黑。還有,他的唇,這麼看也不象平時般單薄,下唇有一點水潤的亮澤。
我在床邊坐下來,望著他,然後又很快將目光移開。
師公的屋子簡素得令人覺得微微心酸。他屋裡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床上掛著最普通的青色夏綃紋布和帳子,過了季早該換了去,卻因為各種事情耽誤了沒有換。
我拿了衣裳來給師公披上,他攏了攏衣裳,看了我一眼,又眯起眼。
天還沒有亮起,黎明前有那麼一刻的功夫,是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時候。
我微微瑟縮,抱著臂膀。
師公睜開眼,淡淡地說:“櫃子裡還有衣裳,你也別白凍著。”
我開啟櫃子,取出一件袍子搭在肩膀上。師公的袍子對我來說既長且闊,披上了,後襬拖在地下。
可我心裡卻覺得平安歡喜。
我以前可不知道,穿旁人的衣裳能讓我心裡這麼踏實。
覺得很安全,這衣裳彷彿……彷彿象是一個懷抱一樣,將我密密的,溫柔的包裹起來。
袍子已經舊了。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應該一向穿著極小心愛惜,不然只怕早破了扔了。這袍子的質料很好,針線也細密,當初做這衣裳的人一定是用了心的。鑲邊處有根脫開的線的,我隨手一捻,隨即怔住了。
這針腳……摸起來有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
我攏了一下袍子,看起來很隨意地翻了一下袖子。
這……是我自己的針線。
真是我做的?可為什麼師公這裡會有這樣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