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公該換件衣裳了吧?天氣也涼了,也該穿夾衣了……”我嘴裡說著,伸手在櫃裡抽斗裡細細翻找。
沒有旁的了。只是這一件。
真是巧了,我剛才隨手抽的,卻一下子將這件抽了出來。
師公在身後輕輕嘆了一聲。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投注在我身上。那種感覺很玄妙,無法言喻。
我轉過頭來,帶著小心翼翼,又有些不安,還存著試探。
師公看著我。確切地說,是看著我身上的衣裳。
他的神情裡一貫的清冷漠然不見了,目光顯得既溫柔,又傷感,那種繾綣而纏綿的意味,不象是在看一件衣裳。而象是在看……心愛的人。
我站在那裡,心裡有個聲音,迫切地想訴說什麼。
我動彈不了。象是被誰用定身法定住了一樣。
胸口叫囂著幾欲脹裂,可是外面的軀殼堅實無比,牢牢地將一切鎖定禁錮。
“這衣裳……是一位故人所贈。”
我不太敢直視他的目光,可是又不捨得不看。
他眼睛裡那種光亮——就象夏日裡映在湖面上的陽光一般,既璨燦。又柔和,在波浪間盪漾著。閃爍著。
“其實衣裳不是特意為我而做,只是當時我受了傷,衣裳也破損了。她於是找了一件新做好的沒有人穿過的衣裳來給我替換。後來傷養好了……這衣裳我也就一直留著,留到今天……”
往事象緩緩流動的河,漫漫鋪展流淌著,朝我湧過來。
記憶中一直斷失的那個部分,在此時慢慢顯露,彌補了那個令我無法釋懷的缺口。
是的,我一直覺得,我聽到的故事太不完整,我自己能回想起來也不完整。
隱隱約約,我知道,故事裡,應該還少一個人。
一個在我生命中,極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人。
“贈衣裳的那人,不在了麼?”
師公沉默了片刻,慢慢地唔了一聲:“是啊,過世好些年了。”
一直困擾在我眼前的那團迷霧漸漸變淡,有人從遠處朝我走過來,霧越來越淡,那人的面目也越來越清晰明朗。
站在薄霧那端的人,不是旁人。